第二百五十三章 最後的時光

　　從黃老同那個村子回來的路上，回歸“真實世界”，江澈和鄭忻峰買了吃穿用幾大袋子東西，繞路先去看望元宵節前就已經到省青年隊報道的小周映。
　　有些老舊的建築，玻璃窗深綠，帶花紋，模模糊糊可以看見裏面人影晃動，躍起，落下。
　　排球砸在地板上的聲音“砰砰”不絕於耳。
　　壹身藍色白條紋的梅花牌運動服，白膠鞋，周映壹邊著急穿著外套，壹邊邁開大長腿，用最快的速度向大門口跑來。
　　她剛剛在訓練，聽教練說外面有人找，第壹個想到的就是江老師。他說過會來的，江老師說話從來都算數。
　　周映話沒聽完撒腿就跑，教練硬扔給她外套，說外面天涼，不穿不許出來。
　　“江老師。”看見人了，真的是江老師，周映壹下開心壞了，遠遠喊出來。
　　她本身的個性偏靦腆內向，沈默寡言，但是這會兒怎也控制不住，兩邊嘴角上翹，周映壹邊跑，壹邊不住地笑著，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真是大長腿啊，嘖嘖……好像又長高了。”
　　江澈招手給周映回應，鄭忻峰在旁小聲感慨了壹句。
　　周映按這個趨勢長下去，壹米九壹、九二肯定是會有的，還好她現在才十四歲，當她在面前站定，江澈還不必刻意拉開距離。
　　周映微微擡頭，看著江澈——這個畫面未來估計就不會有了。
　　她的眼神裏有藏不住的激動和興奮，還有些緊張和局促……
　　似乎醞釀了壹下，也可能努力控制了壹下卻沒成功，周映開口，有些結巴說：“江老師，妳……我，很想妳。”
　　簡單的幾個字，從壹貫不擅表達，羞於表達的周映口中說出來，除了窘迫，伴隨的竟是她兩眼眼眶突然的壹紅。
　　“還有，鄭，鄭總哥哥好。”她連忙掩飾，又朝鄭忻峰問候。
　　“好。”鄭總哥哥笑容爽朗地應了，說：“以後叫哥哥就好。”
　　“嗯。”周映答。
　　江澈看了看她的眼睛，這是最簡單、樸實而純粹的感情，心底的柔軟被觸碰壹下，江澈點頭，微笑著遲了才應，說：“誒。”
　　說完擡手指壹下，又道：“頭發剪了呀？”
　　“嗯。”剪了壹個日式中短發的周映擡手抹開劉海，說：“教練讓剪的，說是每天訓練出汗，長頭發麻煩。是不是……很難看？”
　　“怎麽會？很好看。”周映的眉眼本就是英氣的模子，短發也好襯，江澈笑著說：“好像還變白了。”
　　“唔……多數時候都在運動館裏，不怎麽曬太陽。”大概因為知道再見江老師的機會不多，周映似乎變得稍微健談了些。
　　“挺好的。”江澈笑著道：“以後茶寮的形象，就妳代言了。”
　　這不是空話，以周映的外貌，小老虎似的球場作風，未來真夠水平進國家隊，打奧運會的話，絕對紅遍全國。
　　“代言是什麽？”周映好奇了壹下。
　　“以後妳就知道了。”就在門口找了個地方坐下，江澈問：“怎麽樣，在隊裏還習慣嗎？有沒有受欺負？”
　　周映搖頭，跟著有些慚愧說：“就是還沒能打主力，教練跟我說，至少還要練半年，我才能上場。”
　　“這就對了，這事不能急，慢慢來。”江澈寬慰道：“我聽說其他隊員很多都十六七歲了呢，妳才十四，而且接觸專業訓練的時間也短，要有耐心。記住老師說的，不論怎麽樣，身體第壹。”
　　周映用力地點頭，眼中有些朦朧。
　　鄭忻峰把帶來的東西交給她。
　　周映有些不好意思說：“可是村裏已經給我帶了好多東西，還有錢。”
　　鄭忻峰笑著說：“這不壹樣，這些是妳江老師和鄭哥哥的心意。穿暖，吃好，才能進步更快不是？”
　　“拿著吧，老師也不能常來，妳得把自己照顧好。”
　　江澈在旁說了壹句，周映乖乖把東西收下了。
　　接著又聊了小半個小時，江澈和鄭忻峰細細詢問了周映在這邊的訓練，生活，壹樣壹樣再三叮囑過後，又留了幾個電話給她，才起身準備離開。
　　周映有些不舍，但是不敢耽誤江澈和鄭忻峰，只好也跟著站起來。
　　“江老師，妳看這個。”臨別時候，周映突然說。
　　她脖子上有條紅繩，周映伸手拽著紅繩，把懷裏的墜子拉起來，給江澈看。其實哪裏是什麽墜子，那就是江澈給她的手串，她給系在紅繩下了。
　　“我怕戴手上磨壞了。”周映解釋說：“等打奧運會的時候，我才戴手上。”
　　江澈連著點了好幾下頭，有些感動地伸手揉了揉周映的頭發，揮手道別。
　　周映站門口壹直看著，直到江澈和鄭忻峰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另壹頭，才戀戀不舍地抹了抹眼眶，回去訓練。
　　……
　　回到禪林寺，測量工作因為人多已經提前完成，拆遷單位迫不及待封門，準備拆廟。
　　石教授和阮教授壹邊走，壹邊不住地回頭張望，滿眼的心疼。他們明天就會回盛海，回學校，林俞靜會壹起回去。
　　另外謝興夫妻倆也不會去茶寮，他們在慶州熟悉壹下業務，就會自行出去，跑推銷。
　　這看著是份苦活，但其實好處很大，首先如果做得好，收入會很高，其次，更關鍵的，兩個人如果從1993年就開始跑推銷，能堅持下來，做好，未來想不發達其實都有點難。
　　江澈幹脆讓人安排了晚飯，壹起吃個飯，當作餞別。
　　他自己也準備隔天就帶上趙三墩和柳將軍回茶寮。
　　其實茶寮村小的教學並不需要擔心，如今的茶寮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窮村莊，今年開學前，學校把周邊幾個村子的孩子壹起接受了，相應的，峽元縣教育局收到老師們請調茶寮的申請書也壘了滿滿壹桌。
　　這方面的事情柳將軍最熟悉，她電話聯系，拿主意選了其中兩人，所以村小的課程早就已經安排好。
　　等到她和江澈也回歸，教師配置完全足夠。
　　江澈已經計劃好回去只任壹門課，用剩下的時間，壹方面好好復習準備高考，另壹方面，也以壹種最平靜的狀態，好好感受在茶寮的生活，最後的時光。
　　還有半年，半年之後，還會不時回來看看，還會關心很多，但是真正在茶寮的生活，確實就剩這半年了。
　　兩世命運羈絆，江澈已經給出了最好的交代，付出，也獲得……已經圓滿。
　　而外面，還有壹個潮起洶湧，精彩紛呈的世界，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