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天子

歷史軍事

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細雨糾纏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後各家院落以及周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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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三章 小丫頭不懂事

寒門狀元 by 天子

2019-5-18 20:19

  京城,謝大學士府邸。
  謝遷平日難得回趟家,這天在內閣坐完班,他就直接乘坐官轎打道回府。不過由於太過疲勞,沿途睡了壹路。
  “老爺,您休息得不好,進去之後先躺下歇著,夫人那邊小的過去通報壹聲就好。”仆人體諒家主,知道臨近年關,朝廷公務繁忙,每天六部和職司衙門在內閣門前排起了長龍,等候入內稟告奏事。來年年初有休沐,朝廷要趁著年底把事情處理完,所以每個人都打起所有精神幹活。
  謝遷打了個哈欠,沒好氣地說:“老爺做事,用得著妳們提醒?”
  謝遷對下人不錯,他在外每天精神都繃得緊緊的,回到家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最起碼煩心的事情少了不少。這些仆人大多是跟了他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老人,甚至在他當官前就跟著的也不乏其人。
  進入府邸,謝遷直奔書房。
  說是回家休息,但作為當朝次輔,依然有公事牽絆,那就是處理戶部事務並將亟需解決的事情寫成奏本,上呈弘治皇帝。
  這些天戶部尚書劉大夏對外稱病,謝遷作為內閣大學士,是朝中少數幾個知道劉大夏已暗中前往三邊統兵打仗的存在。
  京中少了戶部尚書,兩位戶部侍郎也都奔波在外,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壹切財政事宜沒了最高決策者,而郎中、員外郎等級別又太低,只能由內閣大學士輪流到幫助解決。
  “我只負責把把關,具體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頭疼吧。”
  今天恰好輪到謝遷當值。
  做了這麽多年官,謝遷在敷衍方面還是頗有經驗的,尤其在做了內閣大學士後,知道上位者做到抓大放小即可,比如戶部最簡單的調度錢糧等事宜,只要下面報上來壹概照準,只有感覺不合情理乃至自相矛盾的才會駁回。
  至於怎麽執行,戶部自有壹套行之有效的運轉章程,輪不到內閣大學士來操心。
  當然,許多事情戶部尚書也不能壹言而決,需要上報皇帝,由皇帝最後裁決。現在劉大夏不在,就需要代為主持財政事務的大學士寫奏本。除了寫奏章外,由於謝遷還負責“票擬”,也就是寫具體的處理意見,可以說壹人幹了兩個人的工作。
  就在謝遷專心寫奏本的時候,下人把晚飯送進書房,畢恭畢敬地說道:“老爺,夫人讓我送來飯菜,同時讓小的問問,今晚妳是否……”
  謝遷喝斥:“我回來是為了吃飯嗎?就知道打攪我做事,思路都被妳打亂了,下去下去!”
  仆人壹臉冤枉地端著飯菜離開,不得已,只能回後院向謝遷的正室謝徐氏回報。
  又過了半晌,謝遷終於把奏本寫完,不過由於謝遷的升官歷程是翰林院、詹事府直入內閣,基本不沾俗務,寫出的奏本自己看了都不太滿意,用這個向弘治皇帝奏報,很容易碰壹鼻子灰。
  謝遷不由氣惱地說了壹句:“早知道,不如把臭小子留在京城!”
  壹擡頭,正好看到正妻徐夫人走進書房。
  “賤妾給老爺請安。”徐夫人乃是尊號,早在成化十四年徐氏就被朝廷授予安人的尊號,成化二十年授宜人,弘治十壹年謝遷東宮出閣,奉敕升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時敕封“夫人”。
  徐夫人向謝遷行禮問安,擡起頭來,笑意盈盈地問道,“不知何人惹得老爺不快?”
  謝遷皺了皺眉:“不是說了不用理會我嗎,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雖然謝遷脾氣不好,但對結發妻子終歸發不起火,相濡以沫三十三年,這些年因為公事對妻子冷淡了壹些,心裏總有些愧疚。
  徐夫人走到書桌前,收拾出壹塊空的地方,然後吩咐丫鬟把重新熱過的飯菜擺上,柔聲道:“老爺許久沒回家,賤妾心中怎能不牽掛?丕兒明年就要鄉試,這段時間正日夜苦讀,連新婚夫人都顧不上。”
  作為女人,尤其是上了年歲的女人,最希望得到丈夫的關愛,能夠跟丈夫說說話,哪怕只是家長裏短,總有個人傾訴。
  可這些事,謝遷聽起來就覺得心煩意亂。
  “好好讀書是為了他自己,別總是丕兒長丕兒短的,如今他已過繼到弟妹名下,得註意影響。”謝遷冷聲提醒。
  可這正是徐夫人覺得不滿的地方!
  我的兒子,這麽有出息,將來肯定前途無量,妳聽從父親的安排二話不說就把人過繼給弟弟弟妹……平日裏兒子在家中進進出出,我卻不能以娘的身份去關愛他,這是多麽憋屈的事情!
  “老爺,到底是賤妾身上壹塊肉啊……”
  徐夫人說話的聲音不大,怕惹來謝遷不高興,最後看謝遷臉色,果然很不好看。謝遷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現在要用飯了,妳還有事?”
  徐夫人有些氣餒,但依然鼓起勇氣問道:“老爺今晚回房休息嗎?”因為謝遷有妾侍,庶妻金安人年歲不大,尚且能生育,女人年老色衰後終究不比男人,謝遷偶爾回來,也多是在金夫人那邊過夜。
  “我今晚就住在書房!”
  謝遷隨口回了壹句,見徐夫人滿臉失望,只得安慰:“好吧,我答應妳,等處理完公事就到妳那兒安歇!”
  徐夫人知道這是謝遷在寬自己的心,說不壹定回頭就忘了承諾,跑到金安人房裏休息,於是道:“老爺,其實賤妾是想跟妳商量壹下……君兒的婚事,她年歲已不小了。”
  “君兒今年不是才十壹歲嗎,著急什麽嫁人?”謝遷想到小孫女謝恒奴,心裏就覺得窩火,本來把謝恒奴許配給沈溪,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年歲相當,他也正好能把沈溪這個人才籠絡在身邊。
  最重要的,沈溪成為自家晚輩,再使喚的話,就可以心安理得……臭小子,妳是我孫女婿,我用妳那是天經地義!
  但偏偏沈溪成婚很早,在考狀元前就已經在家鄉成婚,娶的也是謝家的閨女,可惜是以前京城醫藥世家、福建汀州的謝家,而不是他這個當朝閣老、紹興余姚東山的謝家。
  徐夫人嘴張了張,有些無奈,但最後還是提醒:“老爺,君兒過了年,虛歲都十四了,您當她才十壹?”
  謝遷微微錯愕,問道:“丫頭都這麽大了?”
  徐夫人笑道:“可不是嗎?這才多久,感覺之前還是膝前玩鬧的小丫頭,轉眼都是大姑娘了,以前看她總是開開心心,賤妾心裏覺得安慰,可最近發覺她有心事,總掛念著什麽,妾身想,她多半是想嫁人了。”
  謝遷聽到這話,不禁皺起了眉頭。
  就聽徐夫人繼續說道,“可那丫頭,沒見過世面,婚姻大事沒有父母做主,我們做祖父母的總得為她操心。老爺在朝中素有威望,可否為她說個滿意的對象?這是君兒平日裏練的字,老爺給看看,妾身也不知到底是何意。”
  說著,徐夫人從懷裏拿出壹疊宣紙,上面寫了壹些字,既有謝恒奴自己的名字,還有君兒、七哥等等字樣,還寫著什麽“心學”,謝遷壹看就發火了。
  “妳說那死丫頭最近魂不守舍?”謝遷惱羞成怒。
  “是啊?”徐夫人不知其故,有些緊張地問道,“老爺,您以前可從來不罵君兒的,怎的……”
  “那死丫頭動了心,心裏有人了!”謝遷怒道,“前些日子,丕兒這小子帶著死丫頭出去走動,招惹了狂蜂浪蝶,妳竟毫不知情?”
  徐夫人緊張地站起來,手有些顫抖:“老爺,是賤妾的錯,賤妾不知君兒……出去過……”
  謝遷想再埋怨妻子幾句,可想到徐夫人是累世通家之好徐家的千金,十六歲時就嫁給清貧的自己,是個老實本份的大家閨秀,持家尚可,管教子孫則有欠妥當。
  謝遷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也不知是在生孫女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說到底,沈溪哪怕是條狼,也是被他給引進家門的。
  徐夫人問道:“老爺,您說……君兒心中有人,莫不是什麽不三不四之人,讓您如此生氣?”
  謝遷被問得壹怔,隨即臉上湧現壹抹苦笑。
  若說沈溪是“不三不四之人”,那他怎麽可能讓其幫自己做事?十三歲中狀元,大明頭壹號人物,自古以來恐怕也是第壹個,相貌、才學和辦事能力都沒得挑,這要說是不三不四的話,那自己得意的二兒子謝丕就連個屁都不是了。
  “只是已娶了妻室,跟我們君兒不般配。”謝遷黑著臉道。
  徐夫人這下臉上滿是擔心,擦著眼淚道:“是有夫之婦啊,唉,她居然會……喜歡上大她許多的人,老爺,您要怪就怪妾身,是妾身沒教好這個孫女。”
  謝遷欲言又止。
  自己的小孫女覺得沈溪不錯,其實沒什麽不對,謝恒奴才多大?正是對未來有憧憬的時候,見到有才情,有見識,而且能陪她玩又給予她足夠尊重的沈溪,彼此年歲又相仿,心中有記掛那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她見到沈溪後不喜歡,謝遷反倒要懷疑孫女的審美取向了。連他自己不也曾覺得沈溪跟孫女很般配嗎?
  “倒也沒大許多,估摸……只是壹兩歲吧。那人夫人應該聽說過,就是頭年中狀元的沈溪,如今是翰林院侍讀兼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還是東宮講官和日講官。”
  謝遷說這話時,臉色不太好看。
  徐夫人擦了擦眼淚,道:“那君兒……眼光倒是不錯。”
  謝遷怒道:“什麽不錯,那小子,年紀輕輕就少年老成,讓他做事卻推三阻四,才多大家裏就娶了妻室,據說回鄉省親還納了房小妾……”
  “老爺,沈公子少年得誌功成名就,娶妻納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若是丕兒有這樣的成績,您恐怕也……”
  壹句話,就讓謝遷無言以對。
  壹般莊戶人家的孩子都是十五六歲成婚,讀書人則壹般是十六七歲,比如謝遷便是十七歲娶的徐夫人,當然還有更晚些的,主要是考慮到不能耽誤學業。
  可沈溪小小年紀就高中狀元,再求學也沒什麽益處,剩下就是在朝為官成婚生子,這完全符合大明百姓的價值觀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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