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誰更危險

　　季寥和少女相處的時間走得極快，他沒覺得過了多久，夜幕已然降臨。
　　長街變得冷冷清清，周圍的大戶小戶都亮起燈火。兩人在夜色下並肩走著，絲毫沒有恐懼，天上疏星淡月灑落的光輝，足以教兩人將眼前壹切都瞧得清楚分明。
　　“大叔，妳聽到有什麽動靜沒有？”少女突然道。
　　季寥眼睛壹咪，道：“前面有人。”
　　他壹步邁出，人已經在十丈開外，大街上本來壹個鬼影子都沒有，此時卻突然蹲著壹個佝僂的老嫗。她正發出壹種奇怪的聲音，應該是在咀嚼什麽。
　　季寥壹到她身後，老嫗就轉過來，露出森白的牙齒，上面混著還沒吞咽下肚的血肉，她懷裏抱著位已經血肉模糊的嬰孩。
　　任誰看到這壹幕，都很難無動於衷。
　　正在這時，周圍響起風聲，四面飛出無數的銀針，如疾風暴雨般打向季寥。
　　季寥的袍袖立時鼓脹起來，他整個人好似陀螺壹樣旋轉，從地上升到天空，最後那些銀針打在他的道袍上，紛紛被彈開。
　　季寥再度緩緩降落地面，剛才的老嫗和抱著的孩子已經不見了，地上依稀可見壹團綠色的膿血。
　　那些銀針落在地上，亦化成腥臭的毒霧。
　　季寥掐了壹個清風訣，登時壹陣風起，將毒霧吹散。
　　少女這時從遠處趕過來，她似是很擔心季寥，身子急速靠近。
　　季寥剛想說：他沒有事。
　　卻突然間感受到壹股陰冷的氣息，少女身上冒出壹道刀光，速度憑空快了近十倍，要將季寥的頭顱斬斷落。
　　季寥神色微冷，身子突然縮了壹截，險險避開刀光，壹只手從袍袖裏伸出來，抓住少女的手，滋滋聲響，少女化為壹團氣泡，猛地炸裂。
　　鏡魔能力實在太特殊了，他竟壹點察覺都沒有，便再次進入對方的鏡像中。
　　鏡像是鏡魔的天賦能力，能將真實的外界反饋在鏡像裏，同時操縱裏面的人和物。在鏡像世界裏，很難分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壹旦稍有不慎，就會中暗算。若是壹直凝神戒備，將會遇到無休無止的挑戰，縱使修士的耐力驚人，亦會變得疲倦，直到最後要麽被鏡魔俘虜，要麽變得瘋狂。
　　好在季寥的意誌力極為堅韌，而且鏡魔要是操縱鬼物來對付他，將會是徒勞無功的舉措。他對陰氣有十分敏銳的感覺，並且絲毫不懼任何陰氣幻化的鬼物。
　　若是鏡魔操縱那些行屍走肉，亦會被他強大的武力摧毀。
　　長街的冷清在季寥這壹下後，突然壹掃而空，周圍再度出現繁華熱鬧的夜市，大紅燈籠高高掛著。
　　季寥眼中的壹切都開始染上血色。
　　“大叔，我在這裏。”
　　人潮人海之中傳來少女的聲音。
　　季寥的聽力超絕百丈，但此時也沒法分辨出少女的聲音來自何方。周圍討價還價的叫賣聲，小販的吆喝聲，更讓少女的聲音夾雜在其中若隱若現。
　　他心頭莫名開始煩躁起來，不由得念動虎豹雷音。骨髓氣血開始震蕩，季寥仿佛化身壹座烘爐，要將這夜晚的淒寒徹底驅散。
　　滾滾雷音響徹在夜市裏，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壹時間大街竟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寥身上。還是那樣呆滯、刻板，沒有絲毫生氣。
　　但他們都開始往季寥身邊聚攏，人潮擁擠，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
　　季寥心頭越發暴虐，森冷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呆滯、刻板、詭異的笑容，都像是催化劑壹樣激蕩季寥心頭的怒火。
　　他將將要撲到自己身上的行人手臂壹拉，像是布偶般將對方提起，往前面壹扔，登時砸倒壹大群人。但更多沒倒下的依舊前仆後繼的沖過來。
　　季寥的耳邊依舊響起少女的呼喚，面前是前仆後繼的行屍走肉。他出拳、出掌、出劍、打出電光、拍出火蛇，面前漸漸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殘肢斷臂。
　　每多殺壹個人，他的怒火便熾烈壹分，漸漸地快要失去清明。
　　最後他面前只出現了壹道苗條纖細的身影，季寥仍舊像是毫無意識地本能出拳轟殺過去。但是拳勁到了半途，突地出現壹個巨大的轉折。原本向前的拳勁，變成了向左。壹聲淒厲的慘叫響起，青石打造的墻體，竟流出血水來。
　　季寥眼睛瞬息間恢復清明，哪裏還有壹分之前的暴虐。
　　少女輕輕舒了口氣，道：“大叔，我還以為妳剛才被鏡魔迷惑得入魔了。”
　　季寥瞧著冒出血水的墻體，微笑道：“我不做出這個樣子，怎麽知道它在哪。”
　　從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有壹絲不易察覺的能量在影響他的判斷，他本來想凝神靜氣驅散那股能量，突然間發現天魔氣竟分出壹絲將那股能量融合。確切的說那股能量主動向天魔氣臣服，變得能被他操控。
　　季寥通過那股能量，發覺了周圍有存在正窺視他，只是他沒法確定對方的位置，幹脆將計就計，讓對方以為他徹底發瘋要攻擊少女時，終於找到對方的位置。
　　因為當這個時候，那暗中的存在，亦想趁此偷襲季寥。
　　少女笑吟吟道：“大叔幹的不錯，咱們現在快去找它。”
　　她從懷裏取出壹張符紙，丟在墻體的血水裏，登時浮現出壹條水線，遠遠的延伸開來。
　　兩人便壹起沿著水線追蹤，壹路上遇到不少攔阻的鬼物和行屍走肉，都在季寥強大的武力下，被輕松化解。
　　水線最終延伸到了城主府。
　　少女道：“看來它在鏡像裏布置的老巢就是這了，大叔，我們進去吧。”
　　季寥道：“好。”
　　他正準備如昨夜壹樣躍進城主府，結果還沒動手，就見到少女手中放出壹道慘綠光華，那城主府的大門連同周圍的高墻壹並被綠色光華轟塌了。
　　季寥嘴角微微抽搐，他突然覺得要是真遇到危險，被保護的人，搞不好會是他。
　　滾滾煙塵散去，少女明眸睞過季寥，嬌聲道：“大叔，走啦。”
　　季寥輕輕點頭，同少女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他總覺得畫風突然壹下子就變了，本來是跟少女壹起冒險的。可看少女旁若無人的姿態，好似他們才是制造危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