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論道

　　夜深，季寥靜坐煉氣。
　　景清園的妖帝法意很是有趣，壹縷壹縷地在園子的遊走，像是妖帝存留此處的亡魂。
　　季寥靜極而動，手指輕輕壹撥，壹縷法意如同水裏的蝌蚪受驚，遊到遠處去。季寥又將神念延伸到法意上面，只感受了壹股純粹的空明，別無余物。
　　很有趣，亦讓季寥小小出乎意料。
　　這便是妖帝的道麽？
　　難道妖帝也是個簡單純粹的人物，脫離了低級趣味。
　　季寥想要捏住壹縷法意，可是那法意滑如泥鰍，根本不沾手。
　　“該怎麽來形容呢。”季寥靠著墻壁，懶洋洋地心想著。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語道：“應該說是遊離在世界之外吧，不拔壹毛，不取壹毫。”
　　季寥感覺這樣描述妖帝的法意最恰當，那就好似它已經脫離了天地，自然也不受天地之物幹擾，他可以看見，卻不可以摸到，因為它本身就像是不存在的事物。
　　事實上法意當然存在著，若是妖帝真做到介於有無之間，那也不會比錢塘君成就低。只能說妖帝在向這個方面努力，這也是壹條有趣且教人眼前壹亮的修行道路。
　　季寥想起那副對聯：“神龜雖壽，猶有盡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這說的很在理，如同常有術士說的那般，神通不敵天數。因為神通是規則內的產物，天數便是規則的具體化，既然在規則之中，如何能敵得過規則。
　　神龜的壽命和螣蛇的神通，皆是源於天地，當然也要遵循天地有生必有死的定律。
　　季寥越想越覺得有趣，他以數次輪回的經驗，尤其能感受到超脫世界的束縛，當是最好的選擇之壹。還有壹個更不錯的選擇，那就是掌控世界，制定規則，利用規則。
　　如果把山海比作壹個大國，那麽錢塘君所為，便是離開這個國家，到了外界自己建立壹個國度。可是錢塘君建立的國度，只能是小國，比不得山海底蘊深厚，只是它到底是壹個國家了，這便是所謂凈土。
　　魔界有很多凈土，更像是諸多小王國處在壹個廣袤無垠的大陸中。而這個大陸又說不定有壹個龐然大物，對這些小王國有很大的威懾力。
　　不對，不對！
　　季寥覺得他這樣的想法還不夠貼切，或許應該這樣形容，魔界的凈土主人相當於領主，故而在魔界開辟凈土，自主權便很大，能夠制定壹些自己的法律，也就是規則。而山海界更集權，如同封建王朝，所以錢塘君仍在山海界混，想獲得自主權簡直不可能，最多不過是位極人臣，可是皇帝壹言而下，滔天的權勢，頃刻間就能土崩瓦解。
　　季寥越想越覺得玄妙，臉上現出微笑來。
　　他的想法絕非無稽而來，而是跟他當學霸那壹世時，那個世界的社會理論息息相關。那套理論博大精深，但又以事物的對立和統壹為根本，其實跟道家的陰陽，很有相通之處。
　　想明白這些後，季寥再看妖帝法意，雖然仍是給他空明感覺，可在他眼裏，到底和之前不同了。
　　咚咚咚！
　　窗外依稀破曉，有人在敲門。
　　饕餮正自修行煉氣，音音熟睡未醒。季寥走去開門，門外有伊人立著，正是風茹，她露出嬌羞的神態，捧著個小瓷瓶道：“裏面是我采集的花露水，等下妳和小妹妹可以服用，挺好喝的。”
　　季寥微笑道：“辛苦妳了，那我也送妳壹樣東西。”
　　他指尖微微壹彈，無形的天地氣息流動，壹股莫名的東西鉆入風茹眉心。她只覺得通身清涼，訝然道：“這是什麽？”
　　“好東西，妳且回去好好體會。”季寥關上門。
　　風茹壹臉懊惱，跺了跺腳，嘀咕道：真是不解風情。然後摸了摸眉心，觸手清涼，忙照了照鏡子，卻是多出壹枚略顯透明的細小肉痣，如若流華，卻是比以往美了壹些。
　　她略有些驚喜，想起季寥的話，便往回走，準備好生參詳。
　　房門之內，季寥指尖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法意。這些空明的妖帝法意，此刻自然而然圍繞在季寥指尖。
　　他並非做出了重大突破，只不過這些法意看似遊離天地之外，仍舊要受到此方天地規則的限制，沒能徹底超脫。
　　故而它們的行進路線仍是有跡可循。
　　季寥不過明白了關竅，因勢利導，將它們收攏起來。
　　至於風茹眉心鉆入的東西，也是壹縷妖帝法意，它進入風茹識海，終究還會出來，可是靈臺十分奇妙，那法意進去後，終歸會留下壹點痕跡，只消風茹把握住，倒也能有些收獲。
　　法意於季寥指尖轉啊轉，如繞指柔。
　　季寥忘卻畢生所學，心境漸漸空明，仿若無物。那些法意如同滴水見了泉波，主動往季寥身上鉆進去。
　　不多時季寥心裏又泛起波瀾，法意紛紛從他體內出來。
　　“怎麽壹夜過去，感覺妳又有變化。”饕餮滿頭霧水道。
　　季寥看向它，說道：“什麽變化？”
　　饕餮道：“變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季寥道：“那就是超凡脫俗？”
　　饕餮點頭道：“確實有點這個意思，不過妳本來就是超凡脫俗的存在。”
　　季寥壹笑，他只是沾染了壹絲妖帝的法意的核心東西，落在外表，估計有點清冷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心魔大法運轉，外表的清冷氣質冰消雪融，回歸原來模樣。
　　饕餮舒了口氣道：“妳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怎麽回事。”
　　“道可道，非常道。”季寥只輕飄飄留了壹句，然後把音音叫醒，讓她洗漱，又服用了風茹采集的花露水。
　　折騰了壹番，才去見淩虛真人。
　　“妖帝道友當初留下的東西，看來已經被聖皇子消化了。”淩虛真人微笑道。
　　季寥道：“算是有點收獲，只是真人為何讓我住進那裏？”
　　淩虛真人道：“因為妖帝的功法我已經學會了，既然得法，何必要那法意。”
　　季寥啞然失笑，這才是正理。
　　他總算明白，為何淩虛真人能排在道榜第壹，因為他不止將五莊觀的道法修煉到登峰造極，更連妖帝的修行之法都練成了。
　　淩虛真人又道：“何況咱們要論道，總該教聖皇子知曉壹點老朽的東西，這道才論得下去。用壹句老話來說，便是拋磚引玉。”
　　季寥微微笑道：“既然真人如此慷慨，我就不藏私了。”
　　呼哧！
　　他周遭登時生出壹股莫名之風，五莊觀的弟子個個修為不俗，可此時侍立在淩虛真人身後，都有些立足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