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滅度

　　季寥仍在不斷查尋寺院變得如此詭異恐怖的原因，並祈禱季笙千萬不要有事。
　　而在寺院外的黑暗中，正有兩人在對話。
　　“師父姐姐，相國寺裏面究竟有什麽東西？”黑暗中脆生生的少女聲響起，正是季笙。
　　另壹個聲回應道，“裏面有菩提多羅的滅度法意。”她的聲音竟比季笙的聲音還要嬌甜。實際上她早不知活了多少年，可聲音依舊宛如少女。
　　任誰都不知道，名震修行界的清雨仙子，此刻正在壹座凡間的寺廟外。
　　黑暗淹沒了她和少女的身形，而她們所處的地方明明跟寺院很近，卻仿佛是分別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寺院是有燈火、星輝，卻格外死寂。
　　而她們所在的地方完全被黑暗占領，卻有蟬唱蟲鳴，蘊藏勃勃生機。
　　黑暗仿佛流水侵襲她們周圍，使人沒法瞧見她們。
　　“滅度法意？那是什麽？”少女疑惑道。
　　“妳可以理解為殺生成佛的法門，佛家講度眾生，其實有兩種手段，我們常以為的手段是以佛法感化眾生，使其見性明心。但世人都不知佛家還有另壹種手段，那就是滅度眾生，意思便是將眾生滅去，自然無眾生可度，既無眾生可度，便是度盡眾生。”清雨仙子悠悠道。
　　少女道：“這種滅度，跟師父姐姐妳提過的魔道有什麽區別？”
　　“本無區別，佛魔只在壹念之間，我想就算是留下這段滅度法意的菩提多羅都分不清其中的尺寸。”清雨仙子斷然說道，可她的語氣裏卻有壹種淡淡的嘆息，好似是為菩提多羅，亦是自憐自哀。
　　少女又道：“那裏面現在是不是很危險，師父姐姐，那位大叔不是壞人，妳為何要騙他進去？”
　　“我沒有騙他，是他自己進去的。”清雨仙子淡然道。
　　少女道：“可是師父姐姐妳誤導了他，那僧袍是妳扔的，我也是妳故意帶走的。”
　　清雨仙子平靜地說道：“我給妳說過，世間任何事都絕非妳以為那樣，壹件事情的發生，定有內因和外因，兩者綜合起來，才會是事實。我給了外因，內因卻在他自己，他若不擔心妳，怎麽會進去，他既然進去，便是他的因果。”
　　少女道：“可這樣，徒弟會內疚的。”
　　清雨仙子微微笑道：“內疚也是人生必然會經歷的情緒，何況那小子辜負了妳師姐，我只是誤導他壹下，已經是很對得起飛雲子前輩了。”
　　飛雲子便是飛雲觀初代的觀主，亦是木真子的祖師爺，他曾和靈飛派壹位前代人物結為道侶。
　　少女驚訝道：“師父姐姐，妳都知道了。”
　　清雨仙子道：“難道妳以為師父白活了壹把年紀，人老了，總能比別人多知道不少事。”
　　少女道：“師父姐姐才不老哩。”
　　“妳可知道，我最後悔的便是收了妳做徒弟。畢竟我以前是不覺得自己老的，因為小寒和小可雖然年紀輕，卻都像老年人般呆板無趣，對比之下，我便覺得自己很年輕。但妳確確實實比她們活潑許多，又敢於惹是生非，始讓我感受到為人師表的責任。哎，我將來要是有白頭發長出來，多半也是被妳氣出來的。”清雨仙子輕輕說道。
　　少女道：“要不徒兒以後都聽師父姐姐的，做個乖孩子。”
　　“妳這樣說，肯定是有條件的。”清雨仙子微微壹笑。
　　少女吐了吐舌頭，說道：“師父姐姐，我只是想請妳把那個大叔救出來。”
　　清雨仙子道：“此事倒是不難，但說了要替妳余師姐出氣。我怎麽能自食前言，何況妳們都是我的手心手背。”
　　少女道：“他現在肯定也受了不少苦啦。”
　　清雨仙子笑了笑，說道：“從小到大就沒見妳這麽關心過別人，他到底哪點迷住了妳。”
　　少女道：“倒不是他迷住我，我就是覺得他很親切。師父姐姐說我有七巧玲瓏心，讓我以心鑒人，我信我的心，我也信他不是真的有那麽壞。”
　　清雨仙子道：“妳的話我當然是信的，只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們走吧。”
　　少女驚呼壹聲，黑暗潮水般消退。
　　寺廟牌匾的“相國寺”發出血光照耀過來，已無少女和清雨仙子。這裏原本的蟬唱蟲鳴戛然斷絕。
　　草叢裏原本匍匐著促織，此刻盡皆只剩下骨頭了，血肉盡消！
　　季寥當然不知道他苦苦尋找的季笙正從外面被她師父清雨仙子帶走，當他將所有亮起燈火的禪房尋遍，依舊壹無所獲。
　　此時他肩頭的貓兒好似已經睡飽，伸出前掌，做了壹個懶腰。貓兒從季寥肩頭跳下，小臉迷糊的望著周圍。
　　季寥見它醒來，心知此貓神異，他道：“貓兒，妳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寺院到底詭異出在哪裏。”
　　貓兒揉了揉白花花的貓須，湛藍的眼珠轉了轉，隨後出了禪房。
　　季寥跟上去，七繞八拐，很快就到了大雄寶殿之外，那白骨僧人慘叫聲已經低不可聞。季寥暗自壹嘆，壹掌在拍出壹個大坑，將他卷進去，順勢用碎石泥土將他就地埋葬。他道：“生於斯，死於斯，這位大師，希望妳能得到安息。”
　　將白骨僧人埋葬後，季寥便進了大殿，貓兒已然在裏面。
　　大殿的佛像依舊露出詭異的笑容，眼眸帶著憐憫世人的慈悲。
　　季寥道：“貓兄，這佛像詭異，卻看不出有什麽問題，妳可瞧出什麽？”
　　他虛心向貓兒請教。
　　黑貓發出“喵喵”聲，它似有點畏懼佛像，卻又極富勇氣的昂首對著佛像。
　　又是壹聲輕微的“嗯”聲，正是貓兒發出的虎豹雷音。貓兒張開口，對著佛像大吹壹口氣。
　　佛像外的金漆，紛紛剝落，跟著有泥沙滑下來，現出壹尊黑漆漆的尊者。相貌兇惡，好似夜叉修羅。
　　它好似活過來壹般，竟從神龕上走下。
　　貓兒根根毛發炸起，發出低沈兇狠的吼聲。
　　接下來的場景更讓季寥意外，因為貓兒擺出壹副死戰不退的氣勢後，突然間當空壹躍，好似流星般閃出大殿，它竟跑了。
　　季寥頓時無語，這怪物是它弄出來的，然後它還跑的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