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們倆

　　路小佳今年十九歲，在壹家小公司，給壹位小明星當助理，經常被人瞧不起，而且總是遭雇主欺負。
　　這對她來說，只是份工作，並非踏入娛樂圈的基石。既然做得不開心，賺得也少，那自然不想勉強，打算找機會辭了。而就在這當口，壹個大眼睛的小姑娘雇了她。
　　陪了新老板僅僅五天，她便把對方伺候得極其滿意。因為路小佳是個女的，完全符合老板老公的要求。
　　好吧，實際情況是：她第壹嘴嚴，第二聰明，第三細致，第四業務能力純熟，這樣的助理，沒人不愛。
　　範小爺活了二十歲，親媽都沒這麽照顧過自己。
　　拍戲的時候，那姑娘分分鐘得跟隨，天不亮就起床，半夜才收工。導演的交代她幫忙聽著，劇本的改動她幫忙記著，自己想喝水隨時都有，太陽曬了馬上打傘，天氣陰了立即披衣服……
　　簡單壹個字，舒坦！
　　當然，路小佳更滿意，不光沖著壹千五塊錢的工資，老板人也非常好。對她沒有那種盛氣淩人的主子態度，特和善，雖然時不時就變神經病，讓她異常憂心，但總的來講，還是幹得過的。
　　“太多了，妳再減五百。”
　　“您給我根繩兒得了，減五百我取暖費都不夠交的。”
　　“瞧妳說的，妳那壹個車軲轆都不止五百。”
　　“好嘛，您這大明星還跟我計較這點小錢？”
　　“明星掙的也是血汗錢啊，要不我給妳簽個名，妳便宜點，便宜點……”
　　路小佳扒著窗口裝看風景，滿腦袋黑線的聽老板和人家講價，她也見過不少明星了，就沒碰著這麽死乞白賴的。
　　您的範兒啊，刷刷往下掉呢，姐姐！
　　“得嘞得嘞，我說不過您，最多減三百，不行就算。”那房東實在受不了，讓步道。
　　“哎呀妳真是好人！咱什麽時候簽合同？”
　　“現在就能簽啊。”
　　“那行。”範小爺回身，沖助理招招手，道：“小佳，把我包拿來。”
　　“哦！”路小佳拎著個大包，顛顛跑過去，雙手奉上。
　　丫頭從裏面掏出壹沓錢，數了數，道：“我先留訂金吧，房租給妳打卡裏，到時候再給我鑰匙也行。”
　　“嗨，不用，我信得過您。”那房東也痛快，利索地簽字蓋章，又扔過壹串鑰匙。
　　這是棟兩層小樓，有年頭了，剛剛翻新，裏裏外外捯飭了壹遍，瞅著特鮮亮。它在兩味爺後面的小巷子裏，約摸有七八分鐘的腳程，沒挨著主幹道，車少人少，很清靜。
　　丫頭壹眼就相中了這地兒，要價雖高，死纏爛打地總算拿了下來。
　　話說她最近忙得連大姨媽都有點不正常，跑手續，辦批文，找地點，招人手，還得顧著拍戲……不僅沒心塞，反而樂在其中，隱藏的彪悍屬性完全被激發。
　　她事先咨詢了李冰冰等人，大概摸清配置，又跟男朋友具體商量，決定先請壹個前臺兼接待，壹個文案兼雜工，壹個宣傳策劃兼執行，待遇比平均水平高點。
　　剩下的麽，助理OK了，財務可以找黃穎兼任，法律顧問有程老頭，但最最重要的經紀人還沒著落。
　　因為圈外的，不熟悉運作規則，圈內的，挖人代價又忒高，他們目前填不了坑。
　　想來想去，只好讓程穎試試，這姑娘雖然沒資源，談生意還湊合。主要人家外語牛逼，像褚青這種老往歐洲跑的，助力倒也明顯。
　　於是乎，黃穎和程穎倆妹子，平時幫幫就算了，這次明晃晃地被綁上了賊船，簡直喪心病狂。
　　自此，工作室的成員，包括兩位老板，壹共是八個人，二樓的會議室恰好坐滿。
　　範小爺敲定合同，從樓裏出來，咧著嘴根本合不上，她早就盼著這天呢。啪地壹拍桌子，霸氣四射地來壹句：誰贊成，誰反對？
　　嘖嘖，想想就帶感。
　　“冰冰姐，下午我們去拍廣告，晚上還有夜戲，估計得到淩晨，妳要不要先回家睡壹會？”路小佳瞧她嘚瑟的樣子，不禁提醒道。
　　“不用不用。”
　　丫頭瞅了瞅時間，合計道：“呃，我們先吃飯，然後去訂牌匾，妳聯系廠家了沒？”
　　“聯系了，這家挺實惠的。”
　　“哎呀，這個不能省，只要他們能做好，多少錢我都給！”丫頭又翻開包，拽出張圖樣，顯擺道：“怎麽樣，名字不錯吧？”
　　“嗯嗯，不錯。”路小佳暗暗嘆氣，第壹百零壹次地拍著馬屁。
　　關於組織名頭，範小爺真真下了番苦功，設計了N多備選，什麽褚青和範冰冰工作室，或者範冰冰和褚青工作室……
　　可後來發現，這特麽好像壹個意思，而且還隱含了家庭地位，特沒勁。
　　其他的，諸如兩位爺之類，她也考慮過，但太囂張，容易挨削，在江湖上混必須低調點。
　　最後她頭發都掉了幾根，總算想出個滿意的，簡單明了，沒羞沒臊，赤裸裸地秀恩愛，那名叫：
　　我們倆。
　　……
　　九龍，日本料理店。
　　褚青急急忙忙地拉門進來，在和服妹子的指引下，閃入壹個雅致的包間。
　　“市川先生，真是抱歉，我晚了點。”
　　早就戳在那裏的市川尚三，伸了個請的手勢，笑道：“別人遲到，我可能會惱怒，但褚青君遲到，我壹點都不會生氣。”
　　“為，為什麽？”
　　“因為褚青君壹向最遵守時間，如果遲到，那說明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呃，算是吧。”
　　他撓撓頭，這個日本人居然還挺了解自己。不過他也沒解釋，略微打量下對方，拽著拗口的日式陳述句，道：“好久不見，您似乎清瘦了些。”
　　“為工作奔忙，我已經壹年多沒有休假了。”市川搖搖頭，嘆道。
　　兩人正說著，包間門被打開，和服妹子蹲腳俯身，極具禮儀地端上壹盤盤食物，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他沒吃過東瀛料理，好奇地瞄著那可憐的小碟小碗，就這種菜量，我媳婦兒壹人能幹壹桌。若是派去三千範小爺，能滅了島國飲食界。
　　“我擅作主張把地點定在這裏，褚青君莫要見怪。”市川稍稍起身，給他倒了杯清酒。
　　“沒事，我正好也想嘗嘗。”他像模像樣地跪坐，腰板筆直，襪子幹凈，清爽的發根勾勒出壹圈勻稱的面骨輪廓。
　　如果不吭聲，倒真像個帶有陽剛氣質的殘次品花美男。
　　“這杯酒，恭賀妳在戛納旗開得勝。”市川道了句不太達意的成語，隨即壹仰脖，先幹為敬。
　　褚青莫名其妙，自己壹直就沒搞明白，為毛要跟這貨吃飯，可沒法拒絕，也端起杯喝了。
　　“第二杯，預祝妳在香港大展宏圖。”
　　“呃，謝謝。”
　　他又勉強喝了壹杯，見那貨還準備倒酒，連忙阻止道：“您也知道我酒量不行，我們先吃飯，吃飯。”
　　“呵，也好。”市川點點頭。
　　這飯菜雖然不厚道，卻蠻有意思的。起碼他搞懂了啥叫天婦羅，啥叫厚蛋燒，啥叫外卷和內卷……
　　眼瞅著兩瓶清酒下肚，市川微有醉意，終於開口談正事：“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他雙手撫案，表情嚴肅，稱呼也從妳換成了您，道：“我希望您能參加今年的東京FILMeX電影節。”
　　“哈？”
　　那貨眨眨眼，完全出乎意料呢。首先他沒聽過，啥叫F什麽玩意兒的電影節；其次，他更不明白，為毛要找我參加。
　　楞了幾秒鐘，褚青才問：“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實不相瞞，我們公司拿到了《今年夏天》的日本發行權，以這部電影的品質，很有可能在影展中獲獎。那對我們的宣傳工作，會是種莫大的助力。”
　　市川輕輕低頭，再次道：“所以，我懇切地邀請您參加。”
　　“……”
　　褚青舔了舔嘴唇，頗為無奈，聽對方壹說，立馬就懂了。
　　事情應該是這樣：MK2就相當於大包工頭，拿到了代理權後，轉手又分包給了日本片商。他們之間肯定有壹份更細致的合同，牽扯到三方的利益分配。
　　不過他也無權過問了，那屬於正常的商業行為，只能等資金轉過兩手，再收到自己的賬戶裏。
　　既然都是為了錢努力，去壹趟也無所謂，便道：“那，那好吧，什麽時候開幕？”
　　“十壹月。”
　　“OK，我怎麽報名？”
　　“只要您答應，壹切事情交由我們處理。”市川笑道。
　　這麽屌？
　　褚青懷疑地瞄了瞄他。
　　好吧，丫不知道的是：這個直譯成“東京作者電影節”的活動，是完全以導演為核心的藝術影展。
　　剛剛舉辦了兩屆，還很年輕，以聖丹斯那樣的高度為目標，充滿了生機活力。
　　它的主辦方是影展委員會，協辦單位則是朝日電視臺，而在那壹溜的贊助商裏面，有個特詭異的名字，叫北野武事務所。
　　至於電影節的主席呢，更熟了，叫市川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