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壹章 神壹樣的部門

　　蒙特利爾的兩項榮譽，意外讓電影的海外行情看漲。首映式之後，已有片商來問，閉幕式之後，更猛增了數倍。它刷新了固有的中國獨立電影印象，用交流論壇上的觀點來說，就是有新意，會講故事，屬於第三階段的作品。
　　公司很欣慰，起初的構想便是三分之壹的國內收益+三分之二的海外收益，才能確保回本。如今的藝術片市場，誰都沒那個信心點石成金，全特麽如履薄冰。
　　比如《鬥牛》，片子是好片子，但扔進院線就是個撲，只能靠別的渠道找補。再比如《苦竹林》，比《鬥牛》還要個性化，根本就不是大眾傳播的作品。
　　褚青算自食惡果，誰讓他任性來著，當然兩口子也做好了賠錢的準備。
　　公司現在的路線很明確，每年壹部商業大片+兩三部小成本電影+若幹部商業劇集，他們不玩股票，不找融資，壹分錢壹分貨，實打實的本事。
　　這種模式有好有壞，好處是產業鏈條穩定，不必擔心冒大風險；壞處是資源較少，每年的產品固定，鎖死了發展前景。
　　像華誼那邊，嚷嚷上市已經好久了，不就是為了募集資金，全面撒網嗎？
　　而兩口子對股票這東西比較怵，始終搖擺不定，內部意見也分成兩派。壹派以王姐為首，她挺看不上金融那些玩意兒；壹派以楊凡為首，他忽悠的理由就很逗逼：
　　妳們想啊，只要公司上了市，那娛樂圈就跟股市掛鉤了。就憑咱們老板這身能耐，今兒拿壹金球，股價刷刷漲，明兒拿壹奧斯卡，股價又刷刷漲。那妥妥就上天了！
　　哎媽，聽得兩口子熱血沸騰，可過後該幹嗎幹嗎，還是得冷靜冷靜。
　　話說到了九月份，《鬥牛》順利開機，黃渤把憋了半輩子的表演欲都爆了出來。開機第三天，管虎就給褚青打電話，簡直語無倫次，最後來了壹句：丫要不拿個影帝，我就壹輩子光頭！
　　褚青特鄙視。妳丫壹點震懾力都沒有好伐？妳說妳植發去都特麽比這強！
　　反正不管怎麽著，兩人對這片子的拿獎屬性都充滿信心，要麽叫好，要麽叫座，妳拍電影總得有壹樣吧。
　　《鬥牛》沒問題，《苦竹林》卻依舊難產。楊樹鵬總算劃拉到兩位演員：胡軍演薛十三，姜武演陳六。只是談的時候還出了壹檔子事兒，姜武傻不拉唧的拿劇本給姜文看，那貨壹眼就盯上薛十三了，說我演！
　　楊樹鵬就特苦逼，說姜爺，我都答應胡軍了，您可別讓我難做。虧得老姜不是強搶良家的人，壹聽便罷，專心籌備《讓子彈飛》去了。
　　好演員碰到好角色，總有壹種撓心撓肺的發情感。《苦竹林》的成本不高，兩人都自降片酬。裏面有四個主要角色，以及壹票出彩的配角，各個鮮明。
　　其中，扮演裏正的是臺灣老戲骨，李立群。演鸚哥的叫於小磊，中戲出身，這還是俞飛鴻推薦的，她在《愛有來生》裏軋過壹小角。
　　不過裏正的女兒羅娘，這個角色始終沒有人選。她算是女主角，戲份頗多，要有某種原生態的懵懂，青澀，以及少女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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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中，北電。
　　新生剛剛入學，壹幫朝氣的小雞崽們還沒適應這種更高級的生活環境，顯得興奮且無所畏懼，嘰嘰喳喳的結伴成群，在校園裏呼嘯而過。
　　而大門附近的甬路上，壹個臉蛋圓潤的女孩子抱著書本，正跟閨蜜邊走邊聊。她今年升了大二，自覺挺成熟了，特看不上那些鬧騰的學妹們。
　　閨蜜瞧她的德行，就曉得她在默默吐槽，不由笑道：“妳去年還不如人家呢，怎麽著，待了壹年就成老幹部了？”
　　“我就煩她們那個勁兒，咋咋呼呼的！”
　　女生冒了句東北話，稍稍撇嘴，又道：“哎，剛才曹老師講的妳聽懂了嗎？”
　　“沒怎麽懂，老曹壹直都特深，還得回去看筆記……”
　　閨蜜說著，忽然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低聲道：“哎，前陣子他不拿獎了嗎？聽說院裏要給筆獎金，有這個數！”
　　女生見她比了比手指，驚訝道：“能這麽多？”
　　“怎麽不能，領導這回大方去了。而且不光學校，那投資方也給了小三十，還有影展的獎金，加起來都夠他五年工資了！”
　　“哎喲，五十年跟咱們也沒關系！”
　　那女生不太感興趣，只催著她快走。
　　這兩人都是表演系，但全校的課程都分為專業課和基礎課，基礎課就包括劇作基礎、導演基礎、視聽語言、電影賞析這些東西。
　　曹保平在蒙特利爾加冕，導致名聲大漲，連旁聽生都多了兩倍。
　　倆妹子下了課，正想返回宿舍，剛走到大門前的路口時，忽聽滴滴的幾聲鳴笛。轉頭壹瞧，卻是壹輛沃爾沃開了過來，又在跟前停住，示意她們先走。
　　那女孩子沒在意，閨蜜則瞄了眼車牌，頓時就跟打了雞血壹樣，連忙拽過小夥伴，嗨道：“我的天！他居然來學校了！”
　　“誰啊？”女孩子懵逼。
　　“妳就是個豬腦袋啊，娛樂圈誰不認識他的車？”
　　閨蜜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正要再訓，又聽身後傳來壹聲喊：“哎，同學！”
　　她們轉身，只見壹個男人按下車窗，笑道：“妳們是哪個系的？”
　　“呃，表，表演系。”閨蜜有點結巴。
　　“那知道文學系怎麽走嗎？”
　　“往那邊，左拐，直走，然後右拐。”那女生也認出了他，不過倒很闖棱，還正兒八經的給指路。
　　“哦，謝謝！”
　　他道了謝，便開車閃人。
　　倆姑娘望著車子遠去，閨蜜顯得很失望，道：“只是問路啊！”
　　“妳還想咋著啊？行了，快走啦！”女孩子壹邊拽壹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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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青當然不是問路的。他曉得文學系的位置，只是看那姑娘骨骼精奇，又不好直接問名字，便借口搭話。
　　他來北電另有要事，三拐兩拐地到了地方，噔噔上樓。文學系在三層，這貨剛冒頭，正好撞見了曹保平，人家還壹楞，奇道：“妳幹嗎來了？”
　　“哈，反正不找妳！”
　　丫欠揍地回了壹句，顛顛跑進右手邊的第二個辦公室。裏面四張桌子，三張沒人，只有壹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坐在那兒。
　　“張老師！”他招呼道。
　　對方連忙起身，握了握手，道：“喲，褚老師您來得挺早！”
　　“呵，怕耽誤您上課嘛。”他笑了笑，不客氣地找地兒坐下。
　　這人叫張巍，文學系的副教授兼作家兼編劇，比較著名的像《生命因妳而美麗》《男才女貌》都是她的手筆。
　　公司今年開了三部劇，明年的項目還沒定。路小佳買了十來部IP，之後丁靈琳又買了幾部，現手裏壹共攥著十五部的小說改編權。
　　而褚青挑來挑去，決定先把《杜拉拉升職記》搞定了，畢竟很火嘛，得趁熱打鐵。如今可不比以往，還那麽不緊不慢的，早晚得被操死。
　　杜拉拉是部職場小說，去年九月份出版，在壹片蕭條中居然賣了60萬冊。以現今社會的職場競爭、生活壓力、人生困惑，再加金融風暴造成的苦逼上班族來講，杜拉拉極其貼合他們的心靈所需。
　　若想改編成電視劇，就決不能讓男人來寫，因為沒那個撕逼範兒。兩人寒暄了幾句，便進入正題，褚青掏出那本書，問道：“您看過這小說嗎？”
　　“我還剛好看過，看完我就想，這個題材太適合做成影視劇了。”張巍笑道。
　　“喲，那咱們倆還不謀而合。”
　　褚青頓感愉快，這樣交流起來就很容易了，便道：“我先說說我的想法，這書的看點就是職業寫實，所以劇本要保留這些內容，盡量不要偶像劇的套路……”
　　“吱呀！”
　　正說著，在門口轉了好幾圈的曹保平，終於忍不住溜了進來，巴巴湊在旁邊。
　　他懶得搭理，繼續道：“總之呢，咱們得尊重觀眾的智商，什麽傻白甜女主，霸道總裁，忠犬男二，腦殘反派通通不要！”
　　話落，張巍還沒接茬，曹保平先叫好：“哎，這幾個名詞特別棒！沒看出來啊，妳概括能力不錯嘛！”
　　褚青白了他壹眼，接著道：“還有就是貼近生活，可以誇大，但不要誇張，也不要太殘忍，不然總局又該找事兒……”
　　“嗒嗒嗒！”
　　此時，走廊又傳來壹陣腳步聲，走到辦公室門口，似見這門沒關緊，那人便隨手壹推，奇道：“妳們幹嗎……哎喲，褚老師！今兒怎麽大駕光臨了？”
　　“薛老師，好久不見啊！”他趕緊起身。
　　進來的是個女人，比張巍年紀稍大，留著壹頭利落的短發。這位叫薛曉路，文學系副教授，也是作家兼編劇，大名鼎鼎的《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就是她的作品。
　　而褚青簡單問候，便道：“我找張老師幫個忙，給寫個本子。”
　　“《杜拉拉升職記》？”
　　薛曉路拿起桌上的書，隨便翻了幾頁，問：“這個好玩嗎？”
　　“壹般吧，難度太低。”張巍撇嘴道。
　　“哦！”
　　人家立馬就沒興趣了，又問曹保平：“妳在這兒幹嗎呢？”
　　“我在這兒痛苦啊！”
　　曹老師指了指褚青，演得跟真事似的，悲嘆道：“當年那位理想青年，竟然墮落成這個樣子了！”
　　“不是，怎麽著我就墮落了？”他特蛋疼。
　　“啪！”
　　曹老師往那破書上壹拍，道：“這還不叫墮落？”
　　“……”
　　他簡直無語，覺得在老曹上班的時候跑過來，完全是個錯誤。而僅僅十分鐘後，他發現自己就特麽是個錯誤！
　　張巍、曹保平、薛曉路，以及聞聲溜進來的梅峰和莊宇新……前三位不必說了，莊宇新也知道，至於梅峰呢，呵呵，那是《紫蝴蝶》《頤和園》《春風沈醉的夜晚》的編劇。
　　好家夥，這五個人把他圍住，其中四個對他展開了壹系列的和善談話，主要集中在“褚青VS杜拉拉”這種四六不搭的LOW逼畫風上。
　　丫毫無還嘴之力，拜托，妳們都不用上課嗎？
　　其實嚴格來講，褚青算中戲出身，壹開始跟郝戎他們很近，可走著走著，忽然就拐到北電這條道上了。
　　這幫人的交情可不壹般，當年七君子2.0版，就是在張獻民的辦公室裏徹夜起草了《獨立電影宣言》。後來，整個第六代又在這裏跟電影局硬肛，然後才有了文藝片解禁，第六代浮出水面的大環境。
　　褚青是官方與電影界的串聯人，又是七君子之壹。所以他在北電文學系的人氣極高，全當自家人壹樣。
　　用老話講，這叫革命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