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女鬼追命
妖女請留步 by 枚可
2025-3-9 21:16
夜色黯淡,似風雨欲來般陰雲壓境。
黑夜之下,山野荒林,眾多身影腳步匆匆。
眾人屏息凝神,灼灼目光遊離在為首之人的挺拔背影。
洪廣山,鎮山派的首徒大弟子,年紀輕輕便是明竅強者。能有此人帶隊趁夜剿匪,著實再安心不過。
他們中雖同有來自大門派的門徒、亦有安州縣捕快,但山匪兇惡,甚至有魔門潛藏,終究心懷忌憚。
而如今有洪廣山鼎力相助,此行定能暢通無阻。
“前面,便是山匪窩點。”
洪廣山腳步微頓,劍目精芒閃爍:“諸位兄臺若遇危險,還請速速退下,莫要強撐。”
“謹記少俠吩咐。”
“若在山中尋見所謂異寶,切記小心,千萬不要隨意觸碰。”
隨隊武者中有人哂笑道:“洪師哥,關乎這異寶之事,不妨有能者居之,如何?”
洪廣山微瞥壹眼,頷首道:“就依師弟所言。”
他拔出腰間佩劍,正欲率先殺入谷內,可身形卻陡然壹滯。
——似乎,有壹道婀娜女子身影在前方山路緩緩浮現,寒風撫動,林葉沙響。
壹步、壹步,朝著眾人方向逐步前行而來。
“咦?”眾人都暗覺驚奇:“這黑夜山中,哪來的婦人?”
但洪廣山卻死死捏緊佩劍,逐漸瞪大了雙眼。
...
秋夜下,寒風凜然。
距離詭異無比的‘女聲齊奏’後,過了不知多少時辰,窗外天色都已漆黑壹片。
“呼...”
寧塵渾身是汗,勉強坐起,額間青筋未平,壹臉的恍惚疲倦。
他初時雖幾欲暈厥,但強忍至今,總算恢復幾分清醒。
而且,那些陰冷莫測的女聲已不再響起,消失的無聲無息。
但,他十分確信,自己身上定然出了大問題。
“難道,真有什麽神鬼附身不成?”
寧塵抹掉滿臉冷汗,扶額喘息不止。
熱息穿過肺腑、濕透衣衫帶來壹絲寒意,令他頭腦逐漸冷靜。
“那些聲音很是高高在上,好像在說什麽功法...還有何系統?”
等等——
寧塵心思急轉,眉頭緊鎖,試探著念叨了壹聲:“系統?”
“......”
沒有反應。
正當他暗暗泄氣之際,壹絲異動驀然浮現。
“呵呵~”
笑聲驟響,雖悅耳清脆,卻讓寧塵面色壹驚,下意識提棍防備。
但他很快意識到聲音來自腦內,連忙扶額:
“是誰!”
“常人遭此沖擊,可得在床上躺個數月才行。”
腦中的女聲綿柔婉轉,隱含媚意,甚是撩人心弦。
“原以為妳會昏死幾日,沒想到還有幾分毅力,值得誇獎。”
“妳...”寧塵臉色壹陣變幻。
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覺,當真有‘人’在。
“妳現在應該有滿腹困惑想問,是麽?”女聲嫵媚道:“我能幫妳解惑壹二。”
寧塵小心翼翼地站起,沈聲道:“妳是什麽人,為何會有聲音出現在我腦袋裏?”
“我是誰?”
女子話中滿是笑意:“妳如今就緊緊抓著我的身子,還問這蠢問題?”
“妳的身...”寧塵面色壹怔,下意識低頭看去。
雙掌中,握著家中用了多年的燒火棍。
他心底剛生疑惑,但愕然發現燒火棍上浮現皸裂,焦黑破碎,隱約露出蓋在銹碳汙漬下的輪廓。
“這究竟是——”
“是刀。”
女聲悠悠道:“蒙塵百年之久,終得現世之日。我便是藏於刀中的真靈,借此刀,才能與妳在心識中交流。”
寧塵面色凝重,試探著掃掉焦炭塵土,果不其然看見了壹絲漆黑刀鋒。
這跟鐵棍明明用了那麽多年,怎到現在才發現內部異狀。
暗惱之際,他心頭壹動,沈吟道:“這麽說,我剛才在腦海中聽見諸多聲音,都是因為這柄刀?”
“不。”
但,嫵媚女聲卻矢口否認:“只有我來自此刀,其他聲音與我無關。”
寧塵驚異間,就聽見女聲悠然道:“那些聲音全都來自於妳體內。”
“我?”
“或許是妳小子天賦異稟、又或是單純倒了黴運?”女聲嫵媚壹笑:“出現在妳腦內的存在,各個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要想殺妳,不過彈指壹瞬。”
寧塵神情微變。
但,他並沒有因此失了冷靜,而是順手拿起壹旁的火折子,再度點燃火爐。
見爐中柴火漸燃,暖意浮現,寧塵神色沈著道:“她們,應該都是所謂的魂魄,寄宿在我體內。而且現在還...殺不了我。”
女聲略帶驚訝道:“妳這小子,倒有些沈穩心性。”
“看來我猜的沒錯。”
“妳賭對了。”
女聲玩味道:“她們如今的確都是死後殘魂,又剛剛蘇醒,還殺不了妳這宿主。
但再過段時日,待魂力恢復,就能將妳反噬取代,成為這具身體的新主人。”
“至少,我現在算是安全。”
寧塵不著痕跡地暗松口氣,依次將廚房中熄滅的燈燭壹壹點亮。
亮光重新充斥四周,也讓那壹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消散不少。
“不過,她們為何只說了壹句話,直到現在都沒再出聲?”
“呵呵。”
女聲嬉笑了起來,隱含譏嘲道:“她們魂魄剛復蘇,尚無法觀測外界,只能與妳的神魂勉強溝通幾句。況且經歷此番混亂,妳覺得她們就不會提起幾分警惕?”
寧塵聽得壹楞。
但心思急轉間,他很快露出古怪之色。
難道說,剛才那麽多女聲突然響起,並非故意為之,而是單純湊巧。
這種狀況,反而讓自己體內的十來位女子全都...被相互‘嚇’到了?
“她們怎會知曉,妳體內竟有如此多同僚。”嫵媚女聲哈哈笑道:“她們魂魄虛弱,難以試探各自深淺。如今驟然聽見那麽多陌生聲音同時響起,猛遭驚嚇,定是警惕戒備萬分,哪還有心思再耗費寶貴魂力與妳溝通。”
寧塵捏了捏眉心,再看向手中的‘燒火棍’。
“那妳又是如何?與她們壹樣,想來占據我的身體?”
“我?”其聲線驟然壹冷,陰森道:“我當然是要吸幹妳的血、吞噬妳的魂魄,成為我重現魔威的祭品。”
“......”
若有若無的煞意在腦海縈繞,絲絲寒意又再度浮現。
“姑娘說笑。”寧塵顫抖著呼出壹口濁氣,從鍋中逐漸沸騰的熱水中舀出壹碗。
旋即,他露出壹副吊兒郎當的輕浮笑容:
“姑娘要不要現身,與我坐下喝杯茶?”
“......”
腦中聲音頓時壹靜。
此女沈得住氣,沒有動怒。
寧塵笑容漸止,恢復平靜,嫻熟流暢地泡起茶。
片刻後,嫵媚女聲才再度響起:
“妳這小子,該說妳無知無畏,還是莽撞無謀?”
“不妨稱為隨遇而安?”
寧塵調侃壹聲,眼角微瞥,暗中試著松開握住燒火棍的右手。
若此刀離手,不知此女的聲音還會不會——
“不必試探了。”
嫵媚女聲淡然笑道:“我雖是刀中靈,但如今已附身與妳。心魂相連,哪怕妳將此刀丟到天涯海角,我照樣能與妳說上話。
換言之,妳我間可是同生共死。”
“...姑娘無法現身?”
“與妳體內的那些女人壹樣,我如今魂力尚弱,能說上話已是盡力。興許等妳將來修為強橫之際,我能分得壹杯羹。”
女聲調笑道:“剛才只是嚇唬壹二而已,若害死了妳,我可得與妳壹同魂飛魄散。”
“我該如何信妳?”
“妳,又為何不能信我?”
意味深長的話語回蕩腦海,寧塵剛想再出聲試探,但神色卻猛然壹滯。
他啞然發現,自己右手竟不受控制地抓住了燒火棍,並極為流暢地壹轉手腕,將尖頭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妳——”
“我魂力雖弱,但操控妳的身體還是簡單。”女聲幽幽道:“我若真要殺了妳,如今就足以捅穿妳的心肺,讓妳血濺當場。”
寧塵臉色無比難看,眼神閃爍不定。
直至那股詭異的‘掌控感’消失,右臂知覺才重新浮現,緩緩將燒火棍放下。
“如何?”
腦內女聲低語道:“我可沒必要與妳...嗯?!”
可話音未落,卻見寧塵陡然雙手握住燒火棍,面色壹狠,當即朝自己的心口重重捅下!
“......”
尖頭距離心口不足毫厘之間,已然生生停滯。
感受著再度浮現的‘掌控感’,寧塵略微發白的面龐才浮現壹絲笑意:
“姑娘的反應還挺快。”
“妳這小子!”腦內女聲冷哼壹聲:“想尋死不成?”
“姑娘來的突然,更有鬼魅手段,我可就只有這條性命能賭壹賭。”
寧塵顫抖著挪開尖頭,扯動嘴角,嬉皮笑臉道:“如今說來,姑娘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沒想到,妳還挺油嘴滑舌。”
“只可惜姑娘如今顯不出身形,不然我還想當面給姑娘敬杯茶,好好感謝壹番。”
寧塵嬉笑回話,同時暗中吐息,緩和劇烈跳動的心臟。
看來這所謂的刀靈,的確對他沒有歹意。
——至少,現在是如此。
但此女能辦到這種事,體內另外十來名女魔頭,豈不是各個都能隨意拿捏他的性命?
腦內女聲沈默片刻,似反應了過來,莞爾道:“妳想試探我是好是壞,現在可得到了結果?”
“姑娘的確人美心善,是我疑心太重,還望見諒。”
寧塵訕笑告罪壹聲,趁機喝了口溫茶,肺腑漸暖,心思愈發沈靜。
他勉強扯動嘴角道:“但姑娘此番突然現身,又是為了什麽?”
“被困那麽久,哪還有何‘為什麽’,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再尋得壹位合適的傳人。”
腦內女聲曖昧道:“只可惜,我今晚尋得的傳人委實孱弱,似乎連入門武者都算不上。唯壹值得稱道的,便是這小心謹慎。”
雖話中帶諷,但其語氣實在婉轉酥麻,倒叫人升不起惡感。
寧塵輕聲道:“姑娘可要換位人選?”
“不必妄自菲薄,即便妳修為弱小,但只要受我指點,總會壹鳴驚人。”
“我在武道壹途並沒有天賦。”
“此事,妳拒絕不了。”
腦內女聲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附身於妳的十來位存在,各個都是驚天動地的魔頭。她們如今壹聲不吭,皆因相互戒備。但只要時日壹久,魂力恢復,便是妳壹命嗚呼之際。”
想到剛才被隨意操控身體的無力感,寧塵眉頭微皺,道:“姑娘的意思是,我已無其他選擇?”
“要想活命,妳要做的就是拜入我門下,速速隨我修煉。”女聲語氣漸漸嚴肅道:
“唯有踏入先天境界,穩固心識,妳才有底氣制衡壹二。若不然,妳的小命便任由旁人隨意拿捏,生死難料。”
“......”
寧塵神色凝重。
此事,他的確無法拒絕。
突如其來的致命危險落在頭上,他要想活命,眼下別無二法。
不然,哪天入睡時,稀裏糊塗地提刀往自己心口壹捅,怕是死的不明不白。
只是這所謂刀靈同樣來路不明,哪怕以性命試探了壹回,但貿然對其放松戒備——
“橫豎都是壹死,不妨試試?”腦內女聲輕笑道:“至少對妳無甚壞處。”
“...姑娘,妳叫什麽名字。”
“九憐。”
腦內女聲莞爾道:“至於此刀,名為厄刀。”
寧塵咧了咧嘴:“姑娘名字不錯,只是這刀名有些嚇人。”
“畢竟是壹柄魔刀,總歸得唬人些才行~”
“那我的名字是...”
“寧塵,我知道。”
九憐狹促道:“我雖前幾日剛蘇醒,但能聽得見這小茶館內的動靜。”
寧塵心頭微緊。
但略作回想,這幾日自己並未做過古怪之舉,心下這才暗松幾分。
他正想細問其來歷之際,門外突然傳來壹陣異聲。
“——寧公子,妳可在家?”
溫軟女聲同時從門外響起,似有秋風呼嘯。
寧塵神情壹怔,放開手中下意識握緊的厄刀,有些遲疑地走出廚房。
叩叩叩——
敲門聲依舊在響,恍若催命鐘聲。
寧塵猶豫片刻,還是咬牙上前,將小院後門壹把打開。
旋即,壹位身著布衣黑裙的美婦映入眼簾,手中幽燈搖曳。
其體態豐盈,浮凸婀娜,看似簡樸的衣裙下可見腴美。素顏朝天,不施粉黛的熟媚容顏流露擔憂,水眸輕眨,更有幾分勾人風情。
寧塵笑著拱了拱手:“程夫人,今晚有何事上門?”
眼前這豐腴曼妙的婦人,是隔壁鄰居,街坊鄰裏都稱其為程三娘。
此女性子溫軟親和、善解人意,兩家間不過兩墻之隔,關系頗為不錯。
“寧公子身子不適,也不曾與奴家說說。”
程三娘端著蓮燈,袖下玉手輕攥,壹副蹙眉嗔怪狀:“剛才聽旁人提及,叫奴家擔心不已。”
寧塵心思壹動,很快笑道:“只是這幾日休息不好,小事而已。”
“怎會突然休息不好?”
程三娘語氣雖溫軟綿柔,但臉上卻有長輩威嚴。
其豐腴身姿前傾靠近,美眸含嗔,嬌哼道:“不如奴家帶妳先去見見大夫,早些治好。要是拖拖拉拉的,小心落下病根。”
“程夫人多慮了。”
香風撲面縈繞,寧塵只得打哈哈道:“其實是我這兩日難得起了練武之心,在家中多練了幾回家傳拳法,這才將自己弄的又困又累,幾日後自然無妨。”
程三娘狐疑審視壹番,低吟道:“當真無事?”
“放心吧。”
寧塵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這體魄可硬朗的很,程夫人家中有何重物要搬,繼續叫我過去幫忙便是,我現在就這把力氣還有點用處。”
程三娘這才抿唇淺笑,溫柔細語道:“寧公子可別妄自菲薄了,妳這人可機靈著呢。別當奴家看不出妳平日那些小心思。”
沒等寧塵幹笑兩聲,這鄰家婦人便輕攏胸前垂發,柔聲道:“既是練武操勞,寧公子今晚就早些歇息吧。明早奴家多做份燉湯送來,正好給妳補補身子。”
“咳、夫人也不必那麽的...”
“前幾日買多了雞鴨,就當寧公子幫奴家分擔壹二,免得浪費。”
言至此,程三娘又猶豫片刻,壓低嗓子,小聲道:“還有壹事,奴家想提醒寧公子。”
“何事?”
“這幾日,寧公子最好不要出城,免遭禍患。”
寧塵心頭壹跳,連忙道:“夫人難道知道了什麽?”
“是啊。”
程三娘微微頷首,媚顏上滿是不安。
“我聽說,城外發生了些慘事。”
“原來...”
寧塵暗自松了口氣。
他露出溫和笑容,安撫道:“我聽鄰裏說過,城外可能是些山匪作祟。
但如今官府已頒了令,召來許多聲名顯赫的武林豪傑,甚至還有鎮山派的洪少俠等人前來,這幾日應該便能解決妥當,程夫人不必太過緊張。”
可程三娘卻連忙搖頭,臉色發白的揪緊衣袖,道:“奴家知曉有很多武者前去城外探索,也知曉那洪少俠的鼎鼎大名。可、可是...今晚剛剛又有變故。”
寧塵聽得隱覺不對勁,眉頭漸皺。
這程三娘平日溫婉如水、亦是大方矜持,何曾露出過這般緊張兮兮的模樣。
他立刻追問道:“究竟是何異事?”
程三娘看了看兩旁,壓低聲音道:
“洪少俠,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