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夫人寵溺 5K字
妖女請留步 by 枚可
2025-3-9 21:16
華天樓,彌漫陣陣血氣。
鏗鏘劍鳴回蕩夜空,淒厲咆哮震動人心。
不多時,閣樓破裂、碎磚鮮血灑落街頭,引得十裏地內百姓噤聲。
“......”
寧塵驚聞異響,急奔出門,遠眺火光漸起的方向。
黑夜下,以他耳力勉強能聽見壹絲喊殺之聲,顯然戰況膠著。
“武者交鋒。”九憐仿佛附耳低語:“如今戰局近在眼前,妳想不想去插手。興許還能大展神威、擊退來犯魔宗,在正道打出壹份名頭。”
“明竅武者之戰,我能插手?”
“雖是鍛體,但足以周旋。”
九憐陰森笑道:“再輔以渡厄神識之威,足夠震懾壹些無知宵小,認妳為尊。按妳話來說,便是扮虎吃豬。”
寧塵神色肅穆,默然無言。
沈吟良久,他轉身走回家中。
九憐不惱,只笑道:“不戰?”
“江湖事,遠不是正道魔道所能區分。”寧塵隨手關門,平靜道:“其中爾虞我詐、宗派相爭,更不是俗世百姓能想象。貿然插手其中,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九憐玩味道:“妳若想了解,這便是壹個好機會。”
“縣內突兀開戰,不是機會,更像陷阱,如之前那...所謂妖女所言。”
“妳其實比妳嘴上說的,更懂壹些。”
“見得多,才更惜命。”
寧塵端著燭燈回了臥房,淡然道:“直白點說,我對裝高手騙人不感興趣,壹不留神,性命便捏在了別人手裏。”
“所以妳想...”
“君子不立危墻下,絕不可莽撞。”
寧塵吹熄燭火,和衣而睡,床邊就放著厄刀。
這便是他的態度。
九憐絲毫不怒,反而頗感有趣地笑了起來:“雖然拌嘴不少,但妳這性子,還算合我胃口。”
該果斷決絕,便能咬牙自裁。該韜光養晦,便能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小子,有靈性。
寧塵再睜眼,溫和壹笑:“那妳何時傳我通脈之法?”
“...之後再說。”九憐咂舌道:“文縐縐說了半天,原來是想套功法。”
“只是隨口問問。”
寧塵扯了扯被子,憨厚笑道:“睡吧,九憐。”
“......”
九憐無語。
若非不想在其眼前現身,都有點想捏拳錘他壹頭包的沖動。
這根本不憨厚,分明壹肚子壞水。
還愛占便宜。
...
五天後。
同樣的夜色黯淡,同樣的冷清寂寥。
寧塵獨自站在院中,閉目調息,沈靜無言。
而在不遠處,厄刀正悠悠懸浮半空,銳利刀尖赫然瞄準其面龐。
嗖——!
長刀破空壹刺,速度極快。
寧塵耳朵微動,似聽見些許風吹草動,身形壹錯,險之又險地避開刀尖鋒芒。
厄刀沖勢壹轉,刀法盡施,窮追不舍地連斬橫掃,破空不斷。
但遭受此番猛攻,寧塵依舊冷靜無聲,腳步連踏,輕松閃開連綿攻勢,似片葉不沾身般避盡刀鋒。
旋身騰挪間,壹記淩空甩腿,直接將追擊不休的厄刀踢飛,倒旋插進了地裏。
“不錯。”
腦中響起九憐的贊許:“短短五天,便將這‘驚鴻幻步’練出九成火候,值得誇獎。”
寧塵瀟灑落地,睜眼長籲壹聲,哂笑道:“妳這語氣聽起來,當真高興?”
“當然。”
九憐嬉笑道:“之前妳練完渡厄歸壹訣只需壹炷香,我都以為妳是哪來的老怪物。如今練此身法,總算讓我感覺妳還算是個人。”
其實,這份悟性也足夠誇張。
但她沒說。
寧塵無語道:“這也能幸災樂禍?”
“對我可是好事壹樁。”九憐怡然樂呵道:“不用再費心傳妳什麽通脈之法,讓妳自己慢慢練武,自在的很。”
寧塵無奈壹笑。
這五天來,九憐的確沒有再傳他後續功法。
不過,他反而在九憐指導下涉獵了不少步伐身法之流。
雖然大多都是粗略壹試,並未真正傳授,但至少這門身法,他算練到小有所成。
聽說這身法還大有來頭,可惜九憐不肯說,先練了就是。
至於為何不先傳能配合厄刀的刀法、而是身法,他之前也順嘴問過壹回,得到的卻是九憐鄙夷道:
‘年紀輕輕的,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妳現在先把逃命的本事學完才是正事。’
雖然這話從壹個魔刀刀靈之口說出來,著實有點怪,但寧塵覺得還挺有道理的,索性就壹直練到現在。
而從結果來看,學得壹門身法的確不錯。
現在跑的飛快。
“但我現在學完了身法,九憐姑娘可要傳授我通脈之法?”寧塵撣了撣衣服,輕笑道:“我可是期待已久。”
“咳...”
九憐故作平靜道:“我還有壹門龜息玄術,可以讓妳裝死避災。”
寧塵上前將厄刀拔起,莞爾道:“其實是姑娘還不想傳法吧?”
“...被妳說的,好像我是小氣之人似的。”九憐冷哼壹聲:“妳鍛體速成,進展實在太快。雖有驚人天賦,但終究得緩壹緩夯實基礎才行。”
“我明白。”寧塵放置長刀,懶散斜靠,又倒了杯茶放在刀身旁:“姑娘嘗嘗今日的茶?”
“我還以為,妳憋了這五天會沈不住氣。”
九憐饒有興致道:“現在看來,妳的心思倒是挺通透。”
“我之前雖然沒練武入境,但好歹聽過不少江湖傳聞,過猶不及的道理當然明白。”
寧塵咧了咧嘴:“我可不想以後冒出個奇奇怪怪的心魔。”
九憐嗤笑壹聲:“妳現在的境界跟心魔可遠著呢,瞎操心。”
聽對方的輕佻語氣,寧塵搖頭失笑,悠然抿茶。
五天相處下來,跟這位來歷不明的刀靈女子,關系算是愈發親近。
或許還算不上真心朋友,但他這些年摸爬滾打下來,唯壹有點自信的便是自己這張嘴,遲早能成。
沒錯,寧塵也自認,的確是挺油的。
不過二人間也頗有緣分,仿佛性子互補,聊的投機。
要是雙方都是普通人的話,大概會壹見如故?
“算算時辰,那婦人要來了。”
九憐譏嘲道:“不先好好打扮壹番,換身帥氣衣裝?”
寧塵知道她意有所指,幹笑道:“別胡思亂想。”
“呵。”
但九憐只是冷冷壹笑,不再出聲。
與此同時,後院門果不其然被輕輕敲響,從門縫中飄來壹絲溫軟輕吟:
“公子,在嗎?”
“來了!”
寧塵連忙起身開門。
心裏也暗自嘀咕,九憐特意記程夫人的往來時辰,怎麽比他都要記得更清楚些。
隨後門打開,程三娘的熟媚嬌顏映入眼簾。
她今日穿著纏腰襦裙、鬢發高束,唯有幾縷青絲垂落高聳,紅唇微抿誘人淺笑。
“公子又在練武?”
“是啊。”寧塵低頭瞧去。
本想看其帶了什麽,沒想到看到壹陣波濤,差點又熱血上湧。
程三娘溫柔壹笑,略微提起食盒,輕聲道:“今晚我們就壹起吃頓葷菜,正好為公子妳壯壯身子。”
“會不會太麻煩程夫人妳了,不如讓我幫忙也好。”
“公子還是專心武學吧。”程三娘步履輕盈地走進後院。
寧塵失笑,沒再推脫多言,二人很快便端出碗筷,壹同入座準備吃晚飯。
自從五天前的那場變故,如今安州縣內風雨飄搖,人心惶惶,這位程夫人時常就會端著熱騰飯菜上門拜訪。
而寧塵念她這獨居婦人在家或有危險,不曾拒絕其表露的幾番善意。偶有些體力活要幹,他還會主動上門去幫對方扛些重物。
比如眼下這盅老鴨,還是他上街去跟程夫人壹同買來的。
“今日飯菜可合公子胃口?”
“味道很好。”
寧塵溫和道:“夫人手藝越來越好了。”
程三娘淺笑壹聲,矜持文雅地小口進餐,這細膩姿態與大家閨秀也是無二。
喝湯之際,美婦輕眨美眸,似暗中觀察,眼底仿佛有幾分柔意,如水波蕩漾。
寧塵放下湯勺,訕笑道:“夫人怎得又盯著我看了?”
“公子不必吃的那麽急。”程三娘媚眼柔和,輕嗔道:“小心好了頭疼,又得腹痛。”
“夫人教訓的是。”
“還是讓人不省心。”
程三娘美眸微掃後院,溫柔笑道:“不過,這些天公子能耐得住寂寞,壹直老實待在家中練武,實在難能可貴。”
寧塵笑了笑:“只是閑來無事而已。”
“能有如此心態,可就與其他年輕人不同啦。”程三娘驀然道:“公子可知曉這幾日縣內縣外發生的事?”
“只知華天樓有武者交鋒。”寧塵吃了口飯菜,道:“這些天我都沒有再開店,除了上街買菜,都沒與幾個人說過話。難道又出事了?”
程三娘小聲道:“又死了好多武林人士,死狀壹個比壹個淒慘。”
寧塵動作微頓。
“不是說七大聖宗的門徒都已到了安州,為何還會...”
“不清楚。”
程三娘輕嘆壹聲,面露憂愁道:“聽東街肉攤的李嬸說,甚至有幾位武者是死在縣內的客棧裏。好像還有壹位秋少俠,被人發現的時候是被生生釘死在墻壁上的。”
寧塵皺眉無言,同樣暗中看了看夫人神情。
“不過,現在好像還沒有百姓遇害。”程三娘認真道:“公子,之後幾天也盡量不要開店迎客。等風波何時過去了,再開門做生意吧。”
“放心。”寧塵很快道:“我又不是愛財之人,自然是小命更重要。”
“所以才是慶幸,公子能耐得住寂寞。”程三娘莞爾道:“換做其他年輕人,可能早就在家中悶不住,跑出去花天酒地啦。”
寧塵輕笑道:“有夫人時不時上門寒暄,我何須跑外頭廝混。要是叫夫人逮住,哪裏還吃的下這口飯?”
程三娘撲哧壹聲,眉眼間笑意蕩漾。
但隨美眸微動,似乎品出話中幾分曖昧,嬌顏微顯紅潤。
“奴家又不是妳何人,哪會多有指摘。”程三娘話音柔和,侃侃道:“待縣內安寧之際,以公子妳的年紀和長相,大可去尋壹位家室條件好些的女子。妳那麽能說會道,定能叫那些黃花閨女們芳心亂顫。”
“尋妻成家之事,或許還早了些。”
寧塵略顯尷尬,打哈哈道:“況且就我這懶散性子,還是別去禍害那些女孩了。”
“那可說不準。”
程三娘瞇起美眸,笑吟吟道:“興許,將來就不是公子舔著臉去找美人,而是美人自己上門粘著不放咯。”
寧塵半開玩笑道:“那夫人便是美人之壹?”
“......”
話剛出口,寧塵心頭咯噔,暗道自己太過孟浪。
他剛想再補上兩句玩笑話,卻見程三娘紅著臉,頗為寵溺地戳了戳他的額頭,嗔道:“公子胃口倒是不小,嘴上還說著‘美人之壹’呢,難道還想將來美人成群,妻妾環繞不成?”
“咳、只是說笑而已,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程三娘如同溫柔寬厚的長輩壹般,細語道:“不過,公子若真想有妻妾相伴,如今恰好練武,將來要是能考取些武職官名、或成了名門大派的弟子,有些女子可能也會心甘情願?”
寧塵急忙擺手,汗顏道:“夫人別誤會,我可沒這色膽。”
程三娘掩唇輕笑:“奴家也在說笑哦~”
寧塵雙肩壹垮,滿臉幽怨地嘆了口氣。
見他這幅慘兮兮的表情,美婦嘴角笑意更盛,倒沒有再戲弄挑逗,反而軟語安撫了幾聲,滿是溫柔親切。
...
不久後,夜色愈發暗淡。
寧塵與程三娘已將碗筷都收拾幹凈,至門前送別。
“夫人,早些歇息。”
“嗯。”
程三娘攏發回眸,淺淺壹笑:“公子也記得耐住寂寞,待在家裏定能安全些。”
寧塵撓頭笑了笑。
只是見其背影漸入黑夜,他猶豫壹二後,終究還是沒有再開口。
“怎麽,舍不得小娘子?”
沈默許久的九憐驀然出聲,嘲諷意味更濃幾分:“如今天色暗淡,不妨直接留她在家中過夜,正好相互取暖,豈不美哉?”
“妳吃醋了?”
九憐不屑冷哼:“還說妳不是登徒子,滿嘴油膩話。”
寧塵關門回屋,聳肩道:“醋似乎能去腥解膩的,和油膩挺配。”
“......”
九憐沈默片刻,半天才憋出壹句:“小心晚上睡覺,我給妳灌壹壺醋。”
寧塵壹陣牙酸。
“不過,我讓妳將那女人留在家裏,並非全是調侃。”
九憐淡然道:“她身上的煞氣與日俱增,已不可忽視。讓她在外遊蕩,還不如在妳眼皮底下呆著,省得出事。”
寧塵眼神壹凜。
如今不僅是九憐提醒,就連他都若有若無感覺到程夫人身上散發出的...古怪氣息。
他並不清楚何為煞氣,只知這股氣息讓他下意識有些心頭發緊。按九憐話說,應該是程夫人沾染過血腥之物。
而現在安州縣內武者繁多,說不定就會有哪位先天武宗前來壹探究竟,要恰巧與程夫人撞個正著,怕是事端不少。
“呵,我還以為妳會擔心那婦人在外濫殺無辜、甚至是此番殺局的局中人。但看妳表情,倒是更擔心她的安危?”
九憐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嗤笑道:“怪不得身上寄宿著壹堆魔頭,原來妳這性子也挺魔的,是壹路人。”
“我終究跟程夫人當了幾年鄰居,料想她性格不壞。”
寧塵眉頭緊鎖,咂舌壹聲:“算了,幹脆點,直接去當面跟她挑明了問個清楚。”
在要事上婆婆媽媽,免不了留下憾事,那麽多前車之鑒,他可不想自己難受壹回。
“這回,不惜命了?”
“她這些年,待我挺好。”
何疏何親,他都明白。
“不錯。”
九憐贊了壹聲:“沒有扭捏拖拉,明智的選擇。”
寧塵將厄刀取出,用布條包好,以備防身之用。
要是程夫人當真兩幅面孔,暗中禍亂安州縣,他需得自保。
雖然,他並不希望動刀動劍。
他輕籲道:“我剛才若將此事繼續拋到腦後,妳會作何感想?”
九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女子死活與我無關。不過,可能得考慮以後傳授妳些陰柔功法才行。”
“還好沒被妳看扁。”寧塵失笑壹聲,走出臥房。
可就在這壹刻,他的臉色驀然壹怔。
壹絲異動,突然從屋頂傳來。
無比細微,但依舊逃不過他的耳朵。
嗖嗖嗖——!
銀光閃爍,氣勁陡逼。
寧塵連忙側身,眼角微瞥,赫見三根銀針幾乎擦面龐劃過,徑直射進身前的地面。
——竟然,躲開了?!
屋檐上,壹名黑衣人瞳孔驟縮。
但他很快冷哼壹聲,見偷襲不成,當即從屋頂飛身躍下,攜兇勢運掌鎮壓!
這番攻勢來的又快又猛,寧塵剛定神回身,就見大掌撲面拍來,壹時身形陡僵。
凜然掌風令他心頭泛寒,殺機逼命,卻引得壹股熱氣從肺腑背脊升騰,戰意自生,竟不避不閃掄拳迎上。
嘭!
拳掌相撞,驀然震開壹股氣勁。
黑衣人如遭雷擊,淩空翻身落地,卻急促連退數步,直至重重撞在後方石墻,壹口淤血從面罩下噴出,撒了壹地。
寧塵巋然不動,壓下心頭驚異,收拳道:“妳是誰?”
“......”
黑衣人壹言不發,擡起顫抖右掌,見藏於指掌縫間的毒針都歪了頭,眼中已充滿駭然。
此人,難道是刀槍不入的怪物?!
心思電閃,黑衣人猛地揮臂甩袖,壹連串毒鏢似撒豆般飛出。
旋即,他立刻踏步騰空,運起輕功趁機要逃離此地。
但隨著身影驟然閃過,黑衣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鞋底突然出現眼前,急速逼近而至。
“噗!”
下壹刻,黑衣人從當空被壹腳踩回,狠狠摔在地上,連滾數圈。
“來者是客。”寧塵從院墻跳下,臉色沈重地走來:“我還沒招待妳,別急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