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龍門山圍殺

　　大河已在眼前。滔滔河水從北向南奔流而去。寬闊的河面中漂著壹葉扁舟，壹個漁翁在河水湍急處撒網，幾次撈空，他卻依然不肯放棄。
　　有莘不破立在岸邊，高聲叫道：“這位老丈，勞煩渡我過河。”那漁翁似乎有些耳背，有莘不破連叫了三次才聽見，他搖櫓移舟，靠近岸邊，笑道：“小哥好大的嗓門，可是要過河？”
　　“沒錯。”
　　漁翁笑道：“這河水可闊哩，水流又急，若不是遇到我，只怕小哥三年也過不去。”
　　有莘不破笑笑，道：“是，是，有勞。”說著便跳上了船。
　　漁翁搖櫓向東，河水湍急，每向東面進得壹尺，先被河水往南面沖出壹丈。
　　有莘不破指著河邊門壹樣的高山道：“好山！老丈，這山可有名頭？”
　　“有！有！這是龍門山！”
　　有莘不破驚道：“龍門山？就是大禹劈開的龍門山麽？”
　　“沒錯！當年九州洪水滔天，天降禹王理水，溝通天下水脈。這條大河走到此處卻被這座龍門山阻住，禹王奮起神威，化作巨熊，把這龍門山拱作兩半，這大河才得以通暢！”
　　“這傳說我也聽過。”有莘不破笑道，“還聽說每隔十年，便有無數鯉魚逆流而來跳龍門，跳過了便成龍。”
　　漁翁哈哈大笑：“沒錯沒錯。不過魚就是魚，龍就是龍。那些逆流而來的魚兒，都是心存僥幸。跳過了自然是壹步登天，若是跳不過，不免在龍門山上曬成魚幹！老朽這把年紀了，成龍的鯉魚還沒見過壹尾，倒是龍門山上的魚幹見得多了。”
　　有莘不破心中壹動，道：“老丈，這裏的水可急得很啊，妳怎麽選這裏撒網？只怕難有收獲吧？”
　　漁翁道：“不在急流險灘之上，哪裏等得來大魚！”
　　有莘不破哈哈大笑道：“不錯！有理，有理！”眼見走了這麽久也沒到河心，有莘不破道：“似這樣走法，要走到幾時？風來，風來！”他此刻修為已臻化境，不必動刀，氣隨心動，氤氳之氣沖天而起，陰陽對沖，在西邊的河面激成壹陣小旋風，風力把小舟向東岸蕩來，不過片刻便撞上了岸邊礁石。有莘不破壹躍上岸，那漁翁抱著木櫓叫道：“妳這小哥好沒道理，我好心渡妳過河，妳竟然弄什麽妖法起風，可把我的船給撞壞了！”
　　有莘不破笑道：“別裝了，我才上船，妳兩句話就露底了。老頭子妳到底是誰，報上姓名來！若是無名之輩，小爺我還懶得動刀呢。”
　　漁翁哈哈大笑，整條大河好像活了壹樣，大浪翻湧，壹股巨浪把他托起。他居高臨下指著有莘不破道：“小兒輩現在才發現麽？可太晚了！”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妳是誰了，妳是河伯東郭馮夷！老頭，怎麽妳還沒死嗎？”
　　東郭馮夷哼了壹聲，激起滔天巨浪，向岸邊逼來。
　　有莘不破笑道：“妳要在河心就動手，還占著幾分地利。現在才和我破臉，哈哈，沒妳的好果子吃。不過小爺有事，不陪妳玩了。”轉身往東南跑去，沒跑出幾步，突然感到口幹舌燥，再跑出幾步，連眉毛也焦了，心中壹驚：“這東郭馮夷不是壹個人來的！”擡頭壹看，東南方向上竟然多了壹個太陽！“東君！”
　　東郭馮夷笑道：“小子還算有點見識。”
　　有莘不破腳下停了壹停，轉向東北方向掠去，結果熱氣未散，濕氣卻瞬間大盛，只見空中壹片烏雲滾滾而來，片刻間把晴朗的天空遮住了壹半。
　　有莘不破壹見，便知多半是鎮都四門中的雲中君到了。以壹敵三，有莘不破自忖不敵，但身陷重圍，反而激起他的鬥誌。他手按鬼王刀，立定當場，環顧左右，見正東方那座山甚是突兀，心念壹轉，大聲叫道：“山鬼也來了嗎？現身吧！”
　　前後左右四個聲音聞言壹齊大笑，前方那聲音竟然十分熟悉！聽到這個聲音，有莘不破手心竟然沁出冷汗：“難道是他！”
　　東面那山壹陣扭曲，就像壹口鼓滿氣的布袋漏了氣壹般，慢慢平扁下來，攤在地上，原來是龍門山的影子。影子中走出壹人，雙目炯炯，不怒自威。
　　看見這人，有莘不破不禁倒吸壹口冷氣：“原來是都雄魁大人。”
　　都雄魁贊道：“不錯不錯，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妳連站也站不穩，現在居然還能在氣勢上和我抗上壹抗，進步好快啊。”
　　有莘不破背上已經濕透了，勉強提聲叫道：“能勞都雄魁大人三番兩次來為難我這個小輩，有莘不破的面子可真不小！”
　　都雄魁笑道：“小王孫啊，妳也不用跟我耍嘴皮子了。沒想到妳進步這麽快，要是只有我壹個人來，說不定妳還有逃跑的機會，現在卻說什麽也沒用了。妳還是乖乖跟我回夏都去吧。看在妳舅公的分上，我絕不為難妳。”
　　有莘不破奇道：“妳和我舅公不是死敵麽？”
　　“是啊，還是不死不休的死敵。”都雄魁嘆道，“但妳要知道，修為到了我這份上，要找壹個死敵可有多難。”
　　有莘不破點頭道：“那倒也是。”
　　都雄魁嘆息說：“更何況，我和有莘羖是從少年時代就互相看不順眼的，從小到老，幾十年的恩怨，何其刻骨銘心！聽到他故去，我可難過得好幾天坐立不安。放眼天下，英雄又弱壹個。唉……”
　　有莘不破想起舅公——那個有莘氏故事中的絕代英雄，那個奶奶成天念叨的骨肉親人，心中不由壹陣黯然。
　　都雄魁道：“小王孫啊，跟我回去吧。妳不想到夏都看看麽？放心，我保證妳在夏都不會掉壹根毫毛，就是大王要為難妳，我也絕不答應。”
　　有莘不破心中壹動：“要不要先順著他，等到了夏都再設法聯系江離……”但他隨即看到南方幻日、北方烏雲步步進逼，心中犟氣發作，不願低頭。他按緊鬼王刀大聲道：“都雄魁大人，我自知打不過妳，不過要我不戰而降，有莘羖沒這麽窩囊的外孫！”
　　都雄魁眉頭壹皺，道：“小孩子家怎麽這麽不知進退！”
　　東郭馮夷眼見占盡優勢下有莘不破也不肯投降，不耐煩道：“宗主，這小子既然不識好歹，我們……”
　　突然天際壹聲鷹鳴，打斷了東郭馮夷的話。壹頭雄鷹淩空飛近，壹個盤旋，沖出了烏雲的圍堵，飛臨有莘不破頭頂。東郭馮夷心中壹驚：“宗主這次可失算了！”都雄魁卻連連冷笑，背負雙手，半點也不著急。
　　有莘不破眼見龍爪禿鷹突然出現，不喜反驚：“羿令符沒收到留下的書信麽？怎麽還是跟來了，不知道來了幾個人。”
　　天高雲闊，河水洶湧，卻不見羿令符的身影。東郭馮夷等正自疑惑，猛地見龍爪禿鷹爪子上抓著壹物，卻是有窮至寶“有窮之海”！禿鷹壹聲鳴叫，丟下有窮之海，放出壹道光華，十八輛銅車、三十七匹風馬沖了出來。銅車、風馬落地，馬上繞著有莘不破圍成圓圈，把有莘不破團團護住。為首壹人腰盤巨蛇，背負雙弓，胯下馬蹄錚錚，繞著剛剛布下的陣勢走了壹圈，鷹眼睥睨，竟不把幻日、烏雲、巨浪放在眼裏。
　　風馬經過有莘不破身邊時，他冷冷地看著馬上男子，怒道：“妳來也就算了，帶他們來幹什麽？”
　　羿令符也不理他，竟縱馬向都雄魁走來，朗聲道：“大夏東方方霸、商王座下偏將羿令符護送我國王孫前往夏都朝見天子，前面擋路的是何人？有何貴幹？”
　　都雄魁壹怔，隨即笑道：“天子聽說小王孫遊歷東歸，恐怕地方上諸多怠慢，特令老夫前來迎接。”
　　羿令符點頭道：“既如此，還請在前引路。”他又回頭下令道：“整頓行伍，隨天使東行。”說完馬上向有莘不破施禮：“儲君，請上車吧。”
　　有莘不破盯著他，雙眼通紅，仿佛要把他吃了。
　　車隊中走出兩個老者，竟是蒼、昊兩長老，壹齊施禮道：“儲君，請上車吧。”
　　有莘不破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哭音，指著羿令符道：“妳……妳好！”說完壹拂衣袖，步入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