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擂鼓較量
山海經密碼 by 阿菩
2018-10-1 15:10
江離擺了個連山之局,只是他所學未精,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伸手拂亂局面,心道:“太蔔連山子若還活著,或許可以看出些端倪來。”
這時山鬼也已趕往前方,他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是自己枯坐,呆想。他的臉長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但心中所想的事情,卻件件不是他這個年齡應當負擔的深沈。此時此刻,師父和師兄都已經逝去,昔日的朋友都壹個個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會來憐惜他的人竟壹個也找不到了。而他需要與之共事的,卻是都雄魁這樣的大梟雄、妺喜這樣的蛇蠍女、夏桀這樣的大暴君。
“唉——”江離嘆了口氣,知道把不破迎回來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就算真能捉回來,也已經不可能像之前計劃的那樣行事了,“情況真是糟糕!難道真的得來壹次大戰,弄個流血漂櫓不成?”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師伯——那個雖不是太壹宗嫡傳,卻勝似太壹宗嫡傳的伊摯壹定正在與血祖都雄魁對峙著。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們贏了,又有什麽意義?”江離了解都雄魁,知道他這個人為了把伊摯和不破留下不會在乎將五百裏甸服變成壹片廢墟,但他卻在乎!可是在伊摯和都雄魁之間,又有誰能插得下手去?
川穹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壹片祥光包裹著。
“這是小宙逆。”川穹聽到聲音大喜:是燕其羽!風神之後正抱著他。他中了未老先衰訣之後兩次強行運功,此時竟比燕其羽還疲弱,因此燕其羽反過來把他抱住。
“姐姐……”
“妳別說話。”燕其羽道,“這片祥光正逆轉時光,讓我們恢復被未老先衰訣侵蝕的青春和活力。”
川穹吃了壹驚:“逆轉時光?真有人能做到?”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施展這神功應該會受到層層限制吧。”燕其羽道,“我猜由於我們是被未老先衰訣侵襲,並不是自然衰老,所以這片祥光才能起到作用。”
兩句話間川穹覺得力氣已經恢復了許多,能自己站立了,燕其羽便放開了他。川穹站起來細看周圍的形勢,不由得又大吃壹驚:那片由血蠱構成的血暈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湧來,來勢比剛才更加猛惡,就像萬丈巨浪壹般隨時要撲過來把他們撕得粉碎!不過那片血暈來勢雖然兇猛,卻始終漫不過來,川穹註意到有壹層淡淡的紫氣隔在他們和血浪之間,任憑猩紅的浪頭如何猛攻狂撲也無濟於事。
燕其羽道:“看見那片白雲沒有?這紫氣就是從那裏來的。”她的話音越來越沈著,兩片血翼壹抖,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川穹卻沒有留意姐姐的動作,這時他完全被天上那片白雲吸引住了:白雲上那人他看不見,但卻能體驗到他的力量,那是多麽廣博深邃的力量啊,和師父藐姑射完全不同,卻又毫不遜色。
“雲上面也是四大宗師中的壹位麽?”
“應該不是。羿令符說有莘不破的師父多半會親自來,想必就是他吧。”血暈的主體湧到紫氣面前之後便收了起來,燕其羽和川穹恢復了中未老先衰訣之前的狀態。她的體力受到血蠱的嚴重侵襲,但她深知血蠱特性,在沖入血暈之前就做了相應的防備,雖然當時仍不能避免精力外泄,卻也保住了真元。加上她又是半妖之身,身體的恢復能力比川穹強得多。川穹沖過來護住她之後,她便壹直處於休息狀態,這時雖感疲憊,卻已能夠行動,於是雙翼壹振,懸空飛起。
川穹驚道:“姐姐妳幹什麽?”
燕其羽道:“現在他們被白雲上那人吸引住,剛好讓我有機會沖過去。”
“沖過去?”川穹道,“去哪裏?”
“夏都。”
川穹大驚道:“妳還去夏都幹什麽!他的首級妳都已經見到了……他已經……”忽然間他發現燕其羽腰間有壹個剛好放下壹個人頭的包裹。
燕其羽摸了摸包裹,打斷了川穹,說道:“這個頭顱是他的,可斷口邊緣壹點血跡都沒有,肯定有古怪,再說,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屍體找出來碎屍萬段!”說完她壹個盤旋,沖出紫氣,從血暈的縫隙中穿了過去。川穹就要追過去,胸口卻是壹痛,真氣提不上來,反而跌倒在地。
燕其羽所料不差,都雄魁和鎮都三門對她的行止雖感詫異,卻沒工夫去理會。這壹刻,夏朝三大高手都盯著那片白雲。河伯、東君和雲中君明知敵寡我眾,但懾於白雲上那人的威名和神通,卻仍忍不住手心沁出冷汗來。
只有都雄魁依然霸氣逼人,沖著白雲冷笑道:“伊摯!妳怎麽還跑來送死!莫非妳還沒接到妳徒弟?”
河伯等人聞言都是壹喜:如果他們師徒沒有會合,那多半是對方在逃亡的過程中出了什麽意外。
白雲上那人卻道:“無瓠子,勞妳牽掛,我已命人把小徒送回亳都去了。這次來,是想把舍身救他脫險的朋友也帶回去。”
都雄魁大笑道:“伊摯啊伊摯!妳若自來自去,只要不入夏都,我們也奈何不了妳!但妳若是來救人,今天少不得要把妳壹條老命也送在這裏!”
白雲上那人也笑道:“是麽?我這條老命就在這裏了,妳們四個誰先來拿?”
都雄魁目視東君和雲中君,兩人見了血祖的眼色就知道他要自己上去耗對方的功力,心中不願,卻又不敢不從。
都雄魁見兩人畏縮,怒道:“有我給妳們做底盤,怕什麽!”
紫氣中川穹稍稍理順內息,突見血暈中射出壹道火光,心道:“終於出手了!”
火光越飛越猛,越燒越烈,到了那片白雲之前突然壹個轉折,轉而上沖,形成壹輪幾乎可以和東天太陽媲美的幻日,就要如方才對付燕其羽姐弟壹般當頭壓下。
白雲上那人喝道:“放肆!妳是什麽東西!敢爬到我頭上去!”
川穹感應到那幻日被什麽力量所阻,硬生生被扯了下來,滑在壹旁。幻日才退了壹退,壹團烏雲洶湧而至,向那片白雲疾沖,卻被壹片清風壹帶,偏在壹邊。
川穹心道:“雙方好像都沒有出全力啊,這是怎麽回事?”他看了壹眼血祖,恍然大悟:“白雲上那高人真正的對手是都雄魁,都雄魁雖然沒出手,可還是分散了他大部分的註意力。”
河伯站在都雄魁身後,心道:“東君、雲中君這兩個家夥,見到他就嚇成這個樣子,其實雲日聯手,大可出盡全力與他放手壹搏!伊摯大人若不出全力沒法降服他們二人,若出全力則勢必對都雄魁大人露出破綻!可憐他二人在對方積威之下,竟然不敢強攻!”隨即他又想起自己在心裏也不敢對伊摯不敬,現在旁觀者清,但要真的易地而處,只怕未必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勇敢。
川穹休息了壹會兒,真力漸生,卻暫時無力去追姐姐,也幫不上忙,見幻日烏雲圍繞著白雲的外圍打轉,時而嘗試性地沖擊壹下,壹遇阻力便忙不叠地退了開來,心想這樣拖下去什麽時候才是頭?眼見雙方僵持不下,血祖臉上戾氣越來越盛,那團血暈迅速膨脹,蔓延開去,趁著雲上高人分身乏術,竟隱隱呈現包圍之勢。
川穹忍不住道:“餵!小心!那血霧包圍過來啦!”
只聽背後壹個清朗的聲音道:“不怕,要壓制伊摯大人,沒那麽容易。”
川穹回頭看時,卻是壹個中年男子側著頭走近,只見他雙眼緊閉,竟似個瞎子壹般,於是忍不住問道:“妳是誰?”
“我叫師韶。”
“師韶……”他仿佛聽誰提到過,卻壹時想不起來,“妳是雲上那個什麽伊摯的夥伴嗎?”
師韶笑道:“算是吧。”
兩句話間,滾滾血浪已經圍住了三個方向,紫氣籠罩的範圍越縮越小,甚至有些零星血蠱深入地面,又從地底冒出。
川穹大驚道:“趁著還沒合圍,我們沖出去吧。”
師韶嘿了壹聲,從背上取下壹個背囊來,那背囊又幹又癟,但他竟然摸出壹面大鼓來。川穹看得大奇,知道這師韶多半也是高手,便不緊張,看他如何應付眼前的局勢。
師韶取錘在手,對川穹道:“我這鼓叫舜雷鼓,又叫舜夔鼓,乃舜帝之父瞽叟(gǔsǒu)①用舜帝在雷澤所獲夔之余皮所制,雖然稍不及軒轅黃帝用始祖夔獸之全皮所制的那壹面,但仍有驚天動地的威力,待會我擂鼓之時,妳要與我同心協力。”
川穹道:“我現在只怕幫不了妳什麽忙。”
師韶道:“我不是要妳幫忙,而是要妳不抵觸。”
川穹壹點就通:“我明白了,妳是要我心裏和妳同仇敵愾,這樣就不會傷到我,是吧?”
師韶微微壹笑,道:“不錯。妳真聰明。嗯,妳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聽過,但卻有種熟悉的感覺。莫非是前生的緣分?對了,妳叫什麽來著?”
“我叫川穹。”
“川穹……好名字。”師韶語畢,揮錘壹震,大地動了起來,不斷從地面冒出的血蠱逃命般鉆了回去,紫氣下的地面恢復了先前的清凈。
這時血浪已經把白雲紫氣重重包圍,天上幻日、白雲也加強了進攻的力度,突然間師韶壹聲大喝,大鼓再震,天上無端響起壹個霹靂來,與鼓聲應和。緊接著,地上鼓聲陣陣,天上雷聲轟轟,壹直平和的紫氣突然動了起來,在鼓聲中化作飛鳥,沖向東方,突破了東面最薄弱的血暈。
河伯等眼見己方得勢,正自欣喜,但聽到那鼓聲無不心頭壹震。東郭馮夷看不見紫氣內的情形,叫道:“這鼓聲,莫非是登扶竟大人來了麽?可他怎麽會跑到對面去了?”
都雄魁冷笑道:“不是登扶竟!是他的盲徒弟!”
河伯驚道:“師韶?這盲小子怎麽能有這等修為!”
但聽噠噠兩聲,卻是師韶敲動鼓沿作為緩沖,跟著第二通鼓擂起,流動的紫氣盤旋起來,變成漩渦形狀,把周圍的血霧都卷了進去。
都雄魁驚道:“不好!”卻已經來不及了,那紫氣漩渦反過來,變吸納為排斥,蕩漾開來,把十裏之內的血蠱沖得無影無蹤,天地登時為之壹闊。
河伯眼見己方刻苦經營的包圍圈片刻間被瓦解,都雄魁臉色發青,將面對紫氣的血暈化作半圓形,竟是被迫改攻勢為守勢,心下更是震驚。但聽噠噠兩聲響,知道第三通鼓的攻勢就要發動,待要幫忙,卻不知如何著手。
紫氣中川穹親見師韶的神技,由衷嘆服,心道:“他這第三通鼓壹起,我們就要贏了吧。”
只聽咚咚咚數聲連震,紫氣幻化,這次卻化作長矛形狀,千千萬萬支紫色長矛對準了天上的幻日與烏雲。
川穹心道:“天上那兩個家夥完了,就算不死也得殘廢!”
突然壹個蒼老的聲音道:“好鼓啊,好鼓!”
師韶鼓錘壹偏,嘟的壹聲敗響,第三通鼓竟擂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