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妺喜現身

　　憶兒見桑谷雋壹動不動，嚇了壹跳，試著用手推了他壹下，桑谷雋雙手下垂，就像毫無知覺壹般掉了下來，掛著兩道淚痕的臉沒有半點表情，如同死了壹般。
　　憶兒顫聲道：“公子……公子……妳別嚇我！”她想要摸壹下看他有沒有鼻息，終於還是不敢，仿徨了好壹會兒，轉身想逃走，壹回身，才發現門口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好幾個人，為首那人竟然是東宮的妺喜娘娘。憶兒嚇得直打哆嗦，道：“娘娘……這……這人不知道怎麽了。”
　　妺喜笑道：“妳怎麽會不知道他怎麽了？妳不是已經把他給殺了嗎？”
　　憶兒大驚道：“我把他給殺了？哪有？”
　　妺喜笑道：“妳壹路惹他傷心，害得他流淚，不是嗎？”
　　“我惹他傷心？”憶兒道，“就算是我惹了他傷心，但……難道惹他傷心就會把他殺了？”
　　妺喜笑道：“妳不知道麽？他這人有種怪病，不能流淚，壹流淚魂魄就散掉，整個人就變成了行屍走肉。他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妳造成的呀。”
　　“不！不是，不是！”憶兒大聲道，“不是的！我怎麽會殺他？我怎麽會害他？他……他是桑娘娘的弟弟啊。”
　　“這我當然知道。”妺喜笑道，“不過妳最終還是聽我的話，惹他流淚了，不是麽？”
　　“沒有！我沒有。”憶兒突然全身發抖，軟了下來，“我……我只是昨晚做了壹個夢。夢裏桑娘娘說如果遇到她的親人，就……”不知什麽時候，她眼裏也充滿了淚水，壹個眨眼，淚水流了下來，她就再也不動了。
　　妺喜笑得花枝亂顫，她身邊壹個老婦說道：“娘娘，妳何必和她廢話這麽久。這麽個小人物，壹巴掌就解決了！”
　　妺喜笑道：“刑鬼，這妳就不懂了。強行殺人，這算什麽本事，要讓人自己乖乖地傷心流淚，才顯得本門的手段！”說完她便要向桑谷雋走去，那老婦卻攔住道：“娘娘且慢，小心有詐。”
　　“有詐？”
　　那老婦刑鬼道：“有莘羖那男人平時看起來直爽豪闊，但遇到事情卻是鬼點子大把。這姓桑的小子既然跟他扯上了關系，肚子裏的鬼主意只怕也不會少，還是小心些好。”
　　妺喜遲疑了壹下，道：“好。妳過去把他的肉身毀掉吧。哼！鬼主意，我倒要看看妳怎麽鬼。”
　　突然壹個男人嘆了口氣道：“妳這老女人才鬼！”
　　妺喜等壹聽臉色大變！這屋子裏可只有壹個男人——桑谷雋。
　　刑鬼驚叫道：“妳沒死！”
　　桑谷雋笑道：“要殺我沒那麽容易。”
　　妺喜冷冷道：“妳怎麽看破的？”
　　桑谷雋笑道：“方才妳藏的可真好，要是不露臉，我說不定還真找妳不到。不過我知道就算我不找妳，妳也會來找我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妳們心宗的那點鬼門道，這小妮子壹開口沒說兩句話就引我傷心，自然是有古怪了。果然，我假裝流淚中了妳的‘傷心咒’，妳們這群女鬼就全出現了。”
　　刑鬼怒道：“放肆！”
　　妺喜卻笑道：“好吧，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妳孤身壹人，我卻是人多勢眾，形勢倒向我這邊。”
　　桑谷雋冷笑道：“既然這樣，妳剛才聽到我聲音的時候，何必腳下退了半步？如果妳真的不怕我，何必在跟我說話之前兩眼遊走，全在門窗上打轉？是不是怕我封了妳們的退路？”
　　妺喜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臉色壹沈。
　　桑谷雋笑道：“今天看來，妳實在遠不如妳師妹，雖然妳是師姐，但心宗的道統想來是在雒靈那邊吧。”
　　妺喜臉色大變，就要發作，桑谷雋又笑了，說道：“還心宗呢，沒兩句話就被我攪亂了心神，我倒要看看今天妳拿什麽來贏我！”
　　被他這麽壹說，妺喜心頭壹凜，知道自己犯了師門大忌。她雖然鎮定下來，但已是銳氣盡失，心道：“我實在太托大了。竟然告訴大王我能獨力應付！如果大王在這裏，或者他派來幾員重將，今天便有恃無恐。”
　　桑谷雋冷笑道：“在想援軍麽？遲了！我剛才在地下看得清楚，這附近沒其他高人了。有實力從我手上救人的，就算收到信息壹時半會也趕不過來！”
　　妺喜心中壹怯，又退了半步。
　　桑谷雋嘆道：“其實妳有必要怕嗎？以妳的修為，再加上身邊這四個老老少少的女人，不壹定會輸給我吧？不過可惜，妳現在不但銳氣盡喪，連信心也全沒了。對妳們心宗而言，信心壹失就意味著必敗無疑，我說得沒錯吧。嘿，妳的腳又退了半步。可惜啊，剛才要是我剛說第壹句話的時候妳就逃，我也許真拿妳沒辦法，現在……”說著雙手合攏，喝道：“現！”
　　門窗突然顯出無數天蠶絲來，把整個屋子包了個實！桑谷雋冷笑道：“現在就算履癸來了，壹時三刻也別想進來攪局！”
　　妺喜四顧打量著圍住這整間屋子的天蠶綢緞，心中驚悔交加。桑谷雋笑道：“妳的心神怎麽這麽容易就亂成這個樣子？莫非定靜慧的功夫都讓榮華富貴消磨掉了麽？”說著手壹伸，眾人眼前壹亮，只見壹團光華在他手心跳躍著，雖然只是拳頭大的壹團，卻充滿了殺機。
　　妺喜驚道：“虎魄！”
　　桑谷雋笑道：“妳應該沒見過虎魄才對，怎麽會知道的？是雒靈告訴妳的麽？”
　　妺喜已經沒心思理會他的試探了，壹步步向門口退去——那裏雖然被天蠶絲阻住，但畢竟沒有像虎魄這樣的天敵法寶。在這件事情上，獨蘇兒卻有些失算了。
　　桑谷雋冷笑道：“沒用的。妳心宗既沒有不破那樣的精金之芒，又沒有羋壓那樣的重黎之火，要想逃出我的天蠶絲，那是做夢！”
　　刑鬼叫道：“宗主，我攔住他，妳快退！”
　　桑谷雋眉頭壹皺，道：“宗主？難道獨蘇兒已經死了不成？”
　　刑鬼壹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妺喜雖和都雄魁等在同壹陣營，但相互間並不齊心。她要拿獨蘇兒這面大旗來唬人，因此對師尊已赴昆侖的消息半點也不透露，平日裏只讓刑鬼等人呼她為娘娘。
　　桑谷雋道：“哼，不過現在這種局勢，就是獨蘇兒來了也沒用。妖婦！妳害了我姐姐，今天就給她償命吧！”手壹揮，那團光芒射了過來。刑鬼就要沖上去，妺喜心頭壹動，把她推開，竟然迎了上去，右手壹晃，多了壹面不知何種質地的鏡子。
　　鏡子映著那團光芒，射出了壹團壹模壹樣的光芒，兩道光芒壹撞同時粉碎。
　　桑谷雋驚道：“什麽東西？”
　　妺喜笑道：“我有至寶在手，怕妳什麽虎魄……咦！”
　　原來就在她得意揚揚之際，那兩團粉碎了的光芒化作千萬柔絲，披散下來。妺喜手上的小水之鑒有反射之功，虎魄的殺傷力再大，也會與鏡映出來的虎魄之影相撞而灰飛煙滅。但這柔絲並沒有任何殺傷力，只是千絲萬縷地垂下粘在小水之鑒的鏡面上，片刻間便把整個鏡子全蓋住了。桑谷雋大喝壹聲，骨鏈飛出，把小水之鑒砸了個粉碎。
　　妺喜怒道：“妳這虎魄是假的！”
　　桑谷雋笑道：“自然是假的。我早猜到獨蘇兒那女魔頭會給妳們留下後招。妳不顯現出來，我的虎魄焉能輕易出手？剛才那個是我用天蠶絲混合從不破那裏學來的精金之芒化成的。我的精金之芒學不到家，只怕連不破的三成功夫也不到，不過用來唬人的話倒也夠了。”
　　他侃侃而談，在妺喜等人聽來局勢已經全在他掌控之中。因此桑谷雋越顯得輕松，妺喜就越緊張。笑聲中壹個光點出現在桑谷雋雙眉中心，那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竟然幻化成壹個威猛的武士形狀。
　　刑鬼指著那光幻叫道：“有……有……有莘……”
　　“沒錯！這就是我有莘伯伯的化象！”桑谷雋冷笑道，“妳剛才在背後詆毀他詆毀得那麽賣力，現在見到他的幻象便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有莘羖的幻象——虎魄無須聽從桑谷雋的指揮，壹被釋放出來便向有心宗烙印的人沖去，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妺喜。妺喜嚇得魂飛天外，手壹拉，把刑鬼向虎魄推去。
　　刑鬼方才奮不顧身地要擋在妺喜身前，這時真的面臨有莘羖的殺機卻嚇得腿也動不得了。被妺喜壹拽，身子便不聽使喚地向虎魄撞去。她方才忠心護主出於情願，但這時被宗主拋棄卻忍不住心酸。那壹瞬間她忽然想起：“如果是二姑娘在……她壹定會想辦法保護我們吧……”
　　然而這個念頭還沒轉過來，她的整個人已經化作點點塵埃。
　　虎魄沒有實體，完全由最精純的精金之芒構成，而主宰這團精金之芒的則是有莘羖留下的壹點最純粹的殺機。桑谷雋站在壹邊靜靜看著虎魄追著心宗諸人屠戮，心中充滿了復仇的快意。而處於生死壹瞬的妺喜心中則充滿了恐懼。其實她的修為十分深湛，但在信心盡失、懼意充塞的情況下竟然除了把門人推出去之外，再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來。
　　四個心宗的長老壹個個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宗主推出去送死，妺喜敏銳地感應到她們臨死前的怨氣，那怨氣讓她閃現出片刻的迷惘，但她馬上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沒有時間迷惘了，虎魄沖上來了！
　　“啊！”她驚叫著，本能地轉身掩面，精金之芒斬在她背上，竟然沒有把她斬成兩半！
　　她楞了壹下，隨即反應過來，把背上的錦袍張開，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