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壹團糟

　　作為目前全國唯壹明文規定的專賣產品，卷煙的利潤極大。煙草系統，不管什麽時候，都是財大氣粗。中南六省煙草系統領導幹部座談會，規格自然低不到哪裏去。
　　金鵬酒店就是眼下江口規格最高最豪華的五星級大酒店，其裝修之奢華闊氣，不在香港壹些著名大酒店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踏入金鵬酒店的大堂，範鴻宇總算找到了壹點後世大酒店的感覺。
　　而鄭阿姨母子三人，也終於找回了“人上人”的自信。
　　今兒這個臉，當真丟大發了。
　　此番中南地區煙草系統領導幹部座談會，規模不小，邀請了中南地區煙草系統數十名手握實權的負責同誌，其中不少人都是“拖家帶口”而來。反正是公家花錢，這樣的待遇不享受白不享受。付德臻壹家，住了壹個豪華套間和兩個豪華單間。
　　與會幹部數十人，但住在金鵬酒店的人數，卻超過兩百人，差不多將金鵬酒店塞滿了。
　　鄭阿姨等人回到酒店，付德臻剛剛送走壹撥前來拜訪的客人，斜斜靠在豪華套間寬敞客廳乳白色的沙發裏，抽著煙，面前擺著壹杯熱氣裊裊的香茗，十分愜意的樣子。
　　房門虛掩著，付德臻打算抽完煙之後就出門去拜訪客人。
　　“這麽早就回來了？”
　　鄭阿姨進門，付德臻略略有些意外。
　　照理，不到吃晚飯時分，這母子三人是不會回酒店的。付德臻太了解自己妻子和女兒對逛街的熱愛之情了。
　　今天這是怎麽回事，改規矩啦？
　　鄭阿姨重重“哼”了壹聲，將手裏小坤包往沙發裏壹甩，壹屁股就坐了下去，雙手抱胸，翹起了二郎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壹串冰棱子從臉上長長掛了下來。
　　付德臻不由蹙起了眉頭，有點不悅地問道：“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這個極品老婆和兩個寶貝兒女，壹貫不讓付德臻省心，平日裏光知道吃喝玩樂，正經事壹點忙幫不上不說，還盡添亂。原以為給他們幾千塊，讓他們去逛街，自己可以好好清靜壹下，不料完全失算。
　　“爸……”
　　鄭阿姨尚未給答復，付婷婷就沖了進來，壹見付德臻，立即便撲了過去，趴在他懷裏壹把眼淚壹把鼻涕地嚎啕大哭起來，雙手握拳，不住地捶打付德臻的雙肩，委屈得不行。
　　饒是付德臻見多識廣，久歷風雨，壹時之間，也被弄得手足無措，臉色大變。
　　瞧這個架勢，是真吃大虧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啊？怎麽回事？”
　　付德臻壹邊摟著女兒，拍打著她的背脊，壹邊連聲問道。
　　隨後進門的範鴻宇和趙歌見到這雞飛狗跳的壹幕，頓時面面相覷，相顧愕然。
　　範鴻宇還算是有所領教，知道這母女都是“極品”，不這麽鬧壹鬧，著實對不起人。趙歌卻是看得壹楞壹楞的，完全不明所以。
　　“爸，我被人欺負了，妳要給我報仇，給我報仇……”
　　付婷婷又哭又叫。
　　想付大小姐，從小到大，被父母在掌心裏捧著，在嘴巴裏含著，幾乎從未受過半點委屈，幾曾像今天這樣，被人揪住頭發摁在櫃臺上，屁股撅了老半天？脖子現在都是酸的！
　　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兩個陌生人忽然進門，付德臻吃了壹驚，神情瞬間由驚怒變成尷尬，手忙腳亂地將付婷婷推到壹邊，站起身來，老臉微紅。
　　平日裏在家中關起門妳來吵吵鬧鬧不要緊，有了外人，那就不好了。
　　付德臻壹把手當慣了，很在意個面子。
　　“別鬧了！”
　　付德臻吼了壹嗓子，板下臉來。
　　“不像話！”
　　鄭阿姨頓時就怒了，跳了起來，朝著付德臻就嚷嚷開來：“妳沖我們吼什麽？啊？沖我們吼什麽？妳老婆女兒都被人欺負了，妳還在這裏發什麽威？”
　　“是啊，爸，今天咱們吃虧吃老大了，不能就這麽算了……”
　　付玉龍也過來湊熱鬧。
　　竟然誰都將範鴻宇和趙歌當成透明的，不要說招呼客人，壓根就當他們是空氣，只顧著發泄自己的委屈和怒火。
　　趙歌簡直目瞪口呆。
　　就沒見過這樣的！
　　聽範鴻宇說，付德臻還是卷煙廠的廠長，高級領導幹部，就這家教？
　　“都給我住嘴！”
　　付德臻被吵得頭昏腦漲，猛地壹跺腳，又是壹聲大吼。
　　房間裏壹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總算是鎮住了“場子”。
　　付德臻這才朝範鴻宇和趙歌點了點頭，擠出壹絲笑容，隨即扭頭對鄭阿姨說道：“吵什麽？沒看到有客人在嗎？太不像話了！”
　　照著鄭阿姨平日的性子，立時便要反唇相譏，所幸付德臻這話提醒了她，不管怎麽說，範鴻宇和趙歌也是尊貴的客人，今兒可算是幫了他們壹個大忙，就這麽鬧做壹團，將客人晾在旁邊，無論如何都不是那麽合適。
　　當然，還有壹點在鄭阿姨看來是更重要的，那就是不能在範鴻宇和趙歌面前再丟面子。
　　如果範鴻宇和趙歌是江口本地人，也就罷了，鄭阿姨潛意識裏總覺得江口人高人壹等，在江口人面前丟點面子不算什麽，偏偏範鴻宇和趙歌都是青山省的，還是“鄉下人”，鄭阿姨這面子便抹不下來。
　　原本該當他們壹家子才是“上等人”嘛。
　　“範鎮長，趙小姐，快請坐！”
　　鄭阿姨也擠出壹絲笑容，招呼道。
　　“謝謝鄭阿姨！”
　　範鴻宇微微壹笑，點了點頭，雙眼卻望向付德臻。
　　聽了鄭阿姨對範鴻宇的稱呼，付德臻略吃壹驚，有點狐疑地打量著範鴻宇。
　　怎麽，這個年輕人居然是鎮長？
　　江口的鎮長麽？
　　那可了不得！
　　付德臻不是頭壹回來江口，對江口的情形多少有些了解，單論“錢途”，就算是洪州市長壓根就不能和江口的鎮長相提並論。
　　人家這裏，畢竟是改革開放的橋頭堡，經濟之活躍，全國第壹。在江口做鎮長，來錢的門路實在太多了，隨便壹開口，就是成百上千的“進益”。
　　“老付，這是範鎮長，也是我們青山人，彥華市的鎮長……就是宇陽縣範縣長的小孩，過年的時候來家裏拜過年，我跟妳說過的。”
　　鄭阿姨隨即加上了解釋。
　　付德臻壹聽，狐疑的神情立時收斂，又浮起了矜持之意，腦袋情不自禁地微微往上昂了起來，瞬間恢復了上級領導的派頭。
　　“妳好，付廠長。”
　　範鴻宇微笑著給他打招呼。
　　“妳好！”
　　付德臻微微頷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這位是趙小姐，範鎮長的女朋友。”
　　鄭阿姨隨口就“確定”了範鴻宇和趙歌的關系，盡管範鴻宇並未介紹介紹說趙歌是他女朋友，但鄭阿姨才不去管這個。她認為是，那就肯定是了。
　　“趙小姐可是了不得，在江口開公司做大老板！”
　　鄭阿姨加了壹句解釋，臉上露出“敬重”之意，在她看來，江口的大老板，其身份地位遠在彥華市楓林鎮鎮長之上。
　　“趙小姐，妳好！”
　　不但鄭阿姨是這樣認為，付德臻亦是如此，主動向趙歌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不再是虛應故事的皮笑肉不笑。
　　“付廠長，妳好！”
　　趙歌落落大方地和付德臻搭了壹下手，便即收了回來，臉上略帶矜持之色。
　　雖然打交道的時間很短，趙歌卻早就看了出來，這壹家子都有點“勢利眼”，屬“變色龍”的，變臉比川劇演員還快。妳越是和和氣氣，平易近人，他們越是不將妳當成個角色。相反，妳越是矜持傲氣，他們卻益發的“敬畏”妳。
　　人情本就如此。
　　經過這壹年多的歷練，趙歌察言觀色的本事，長進不少。
　　“趙總，小範，請坐請坐！”
　　付德臻壹叠聲相邀。
　　從他對趙歌和範鴻宇的稱呼以及“排序”之中，就能看得出來，這兩位在他心目中是個怎樣的地位。
　　可憐範鎮長，瞬間就變成了陪襯。
　　付婷婷卻兀自在那裏又哭又鬧，捶打著沙發，只是嚷著要“報仇”。
　　付德臻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朝女兒喝道：“婷婷，有什麽話好好說，鬧什麽鬧？多大的人了！”
　　鄭阿姨連忙過去摟住了付婷婷，不停地出聲安慰。
　　付德臻向付玉龍壹瞪眼珠，喝道：“付玉龍，楞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的給客人倒茶水？”
　　神色頗為不悅。
　　自己怎麽就教出了這樣壹雙寶貝兒女？
　　付玉龍撇了撇嘴，很不情願地給範鴻宇和趙歌倒了兩杯白水過來。
　　付德臻略帶歉意朝趙歌點了點頭，便扭頭對鄭阿姨說道：“怎麽回事？”
　　見付婷婷哭得“淒慘”，付德臻心裏也有些不托底，怎麽著也得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女孩子家家，口口聲聲說被人欺負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付德臻十分擔憂。
　　好在看上去付婷婷衣飾還算齊整，還帶了壹套新衣服回來，似乎不像是吃了太大的虧，付德臻心下略安。
　　問題應該不至於太嚴重。
　　“妳還說呢？今天碰到強盜土匪了！要不是趙小姐和小範湊巧也在那裏，咱們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鄭阿姨頓時氣不打壹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