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難兄難弟

　　“叫杜雙魚？”
　　吳主任頓時就楞住了，沒反應過來。
　　大哥，咱們在商量給您配秘書的事好吧，難道妳想讓杜雙魚給妳做秘書？
　　他可是市裏面想要抓起來的“壞分子”啊！
　　連黃子軒都有點犯楞，正琢磨著要怎樣開口和範鴻宇談談杜雙魚的事，這位先就提出來了。楞怔壹下，黃子軒疑惑地問道：“範書記，妳想讓杜雙魚給妳當通訊員？”
　　範鴻宇微微壹笑，說道：“我想先了解壹下他的情況，如果合適的話，請他屈就，做我的通訊員，也未嘗不可。”
　　話是這麽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明明白白。
　　黃子軒苦笑道：“範書記，有個情況，不知道妳清楚不清楚，我聽說，市公安局要抓杜雙魚呢……”
　　“是啊是啊，範書記，這個消息，我也聽說過了。”
　　吳主任連忙在壹旁附和，滿臉詫異之色。
　　範鴻宇反問道：“抓他？市公安局有正式下達逮捕令嗎？或者有正式的傳喚？”
　　“這倒沒有，但我的戰友就是這樣跟我說的……啊，我戰友在市公安局工作……要不然，我也不會讓杜雙魚去洪州避避風頭。”
　　黃子軒毫無顧忌地說道。
　　吳主任便望著他，目瞪口呆。
　　黃大哥，您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直爽啊？
　　明知道市公安局要抓杜雙魚，妳還讓他“跑路”，這不就是包庇嗎？還當著範鴻宇的面說出來！妳這個場長做得真“有水平”！
　　範鴻宇壹擺手，說道：“只要沒有正式逮捕，杜雙魚就還是咱們農場的幹部，他的工作怎麽安排，是我們農場的內部事務。吳主任，麻煩妳請他過來吧。”
　　“哎哎，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叫他……”
　　吳主任不敢再遲疑，連連點頭，轉身去了。
　　黃子軒望著範鴻宇，神情很古怪。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黃場長，怎麽啦？有什麽不妥嗎？”
　　黃子軒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道：“範書記，妳是不是想保杜雙魚？”
　　範鴻宇嚴肅起來，正色說道：“黃場長，我想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杜雙魚如果真的犯了法，我不包庇他。如果他沒犯法，那該怎麽用就怎麽用。”
　　黃子軒說道：“我那個戰友說，杜雙魚涉嫌聚眾鬧事。”
　　“妳是指上回市裏那個事吧？那個事，榮書記都沒有定性。市公安局壹定要這樣定性的話，那也需要壹個過硬的理由。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市裏那個圍堵事件，確實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但歸根結底，不過是農場職工反映情況的形式激烈了壹點，還談不上是犯罪。應該批評教育，抓人就過了。這個事，我會專程去市局了解情況的。現在不去管他，先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再說。”
　　範鴻宇緩緩說道，很是認真。
　　黃子軒頓時暗暗舒了口氣，覺得心頭壹塊大石，終於落地。
　　杜雙魚這個事，確實讓他很頭疼。黃子軒當然是滿心想要保杜雙魚，問題是，他也很明白，如果真是市裏的大頭頭下的命令，憑他壹個農場場長，肯定是保不住的。就連他自己，市裏的領導都很不待見呢。萬不得已，才讓杜雙魚先去洪州躲躲風頭，不料陰差陽錯的，差點就“害死”了杜雙魚。
　　現在範鴻宇說得明白，他不認為杜雙魚犯了罪，甚至還打算用杜雙魚做自己的通訊員。
　　黃子軒再直爽，官場上的彎彎繞還是能搞明白的。範鴻宇嘴裏說不保杜雙魚，實際上卻保了個“十足”。直接讓杜雙魚給自己當秘書，就等於明白告訴市裏那些大頭頭，這個人，妳們甭惦記了。市公安局抓捕朝陽農場的普通幹部，毫不稀奇。但抓範鴻宇的秘書，那就可就很有講究了。
　　除非市公安局的領導，擺明要得罪範鴻宇。
　　前任省府壹秘，現任雲湖縣長的面子，是那麽容易剝下壹層來的麽？
　　黃子軒忽然覺得，自己對範鴻宇，是真的有些誤會了，這個人，就像耿飛說的那樣，大氣得很。壹旦自己認準的事，絕不畏艱難險阻。
　　拼著得罪市裏頭頭，也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這樣的性格，不正對他黃子軒的脾氣麽？
　　“範書記，對不起，我有些誤會妳了，現在正式向妳道歉。”
　　黃子軒很誠懇地說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心裏轉過彎來，絕不會扭扭捏捏的，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就該光明磊落。
　　範鴻宇就笑了，說道：“黃場長，道歉就不必了。壹個班子裏的同誌，總是要經過壹個相互了解的過程。爭也好吵也好，只要是為了做好工作，那就是很正常的。”
　　黃子軒認真說道：“範書記，妳既然這麽說了，那我也在這裏表個態。工作上，我肯定配合妳。妳是壹把手，只要妳做了決定，我就拼命去幹。但醜話說在先，如果我認為妳的決定是錯誤的，我不會盲從，會據理力爭。”
　　範鴻宇微笑道：“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我不怕爭論，我就怕不幹活。”
　　黃子軒哈哈壹笑，也不多話。
　　到時候看行動就是了。
　　等杜雙魚過來的空隙，範鴻宇給陸玖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還要在農場待壹兩天，等把這邊的事情基本理順之後，再去縣裏報到。
　　反正現在他都還在休假期間呢。
　　陸玖自然沒意見，笑著在電話那邊道了“辛苦”，說希望範縣長早點理順農場的工作，趕到縣裏上任。縣裏的同誌，也在盼著範縣長早日過來呢。
　　估摸著現在，縣裏的很多人都希望範鴻宇在朝陽農場多呆幾天，好讓他們多幾天準備的時間。新縣長攜著省府壹秘的光環而來，又是這樣“二桿子”的脾氣，大夥心裏頭還真有點緊張。能夠把自己分管的工作盡量做到位壹些，總好過什麽都不幹。
　　範鴻宇客氣幾句，掛斷了電話，在辦公桌後坐下，點起了壹支煙。
　　就目前而言，農場這邊的情況，比他預想之中的要好壹些。尤其耿飛這位老書記和黃子軒這位副手的情況，出乎他的意料。
　　大約十來分鐘之後，吳主任領著杜雙魚來到了他的辦公室門口。
　　“範書記，杜雙魚到了。”
　　範鴻宇微微壹笑，也不起身，說道：“請進吧。”
　　“哎哎……”
　　吳主任連連點頭，示意杜雙魚進去。
　　杜雙魚看上去還有點發蒙，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走進了範鴻宇的辦公室，在離辦公桌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了，望向範鴻宇，雙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頭。他依舊穿著劣質的襯衣和西褲，比昨天那壹套衣服還要舊，卻是幹幹凈凈，十分整潔。
　　範鴻宇微笑說道：“雙魚同誌，不要緊張，請坐。”
　　“嗯……”
　　杜雙魚點點頭，慢慢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裏坐下，平視範鴻宇，腰挺背直，雙手撫膝，坐姿極其端正。眼裏帶著難以掩飾的好奇之色。再沒有想到，昨天在小餐館路見不平的“俠客”，不但是雲湖縣長，還是朝陽農場黨委書記，壹把手。
　　際遇實在堪稱離奇了。
　　“請妳過來，是想和妳談談，了解壹下妳的情況。”
　　範鴻宇說著，拿起桌面上的香煙，遞給杜雙魚壹支。
　　杜雙魚連忙搖了搖手，說道：“謝謝範書記，我不會抽煙。”
　　範鴻宇笑了笑，也不勉強，說道：“雙魚同誌，妳是八三年的農大畢業生？”
　　杜雙魚忙即答道：“是的，範書記，我是恢復高考之後第三年考上青山農業大學的，植物科學專業。八三年畢業之後，分配到齊河市農業局工作，八五年調到農場。”
　　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情況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範鴻宇問道：“是什麽原因，調到農場來的？”
　　齊河市農業局，雖然也不是個什麽值得羨慕的好單位，較之朝陽農場，那就是壹個天上壹個地下，壹般來說，農業局的幹部，不可能再調往農場，那是非常明顯的貶謫，除非犯了錯誤。
　　杜雙魚就有點訕訕的，不好意思地說道：“都怪我的脾氣不好，總是喜歡和領導爭論……不過有些技術上的東西，局裏的領導，確實是搞錯了，我就忍不住給他們指出來。後來局領導就說，我還是比較適合搞技術，就把我調到農場來了。”
　　範鴻宇便即了然於胸，貌似在另壹個世界，範警官就是這樣的臭脾氣，從地委辦公室被人踢到地區公安處，又從地區公安處踢到宇陽縣公安局，從此再沒挪窩。
　　杜雙魚倒是和範書記臭味相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遭遇也差不多。
　　“後悔嗎？”
　　範鴻宇忽然問道。
　　“後悔？不，不後悔！我愛人就是在農場認識的，我很滿足，甚至很感謝局裏的領導，把我調到農場來。不然，我就遇不到我愛人了。”
　　杜雙魚十分肯定地說道，言辭之間，沒有絲毫作偽之意。
　　那樣全心全意對他的妻子，也確實值得他如此驕傲！
　　“好，杜雙魚同誌，我現在正式通知妳，妳調到場部辦公室來工作，暫時委屈妳給我當壹陣子通訊員。我以後可能在雲湖那邊工作的時間可能更多壹些，農場這邊的情況，妳及時收集，向我匯報。”
　　範鴻宇點點頭，鄭重說道。
　　“啊，這個，範書記，我怕做不好……”
　　盡管吳主任已經給他透漏過口風，範鴻宇當面宣布這個決定，杜雙魚還是有些意料不到。
　　“不要緊，就這麽定了。”
　　範鴻宇壹揮手，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