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蕭寒月很給面子

　　齊河市“江天勝景”水上餐館，是壹艘巨大的畫舫，就停靠在大江之畔。每到入夜時分，這艘畫舫便即燈火通明，霓虹燈不住閃爍，將附近江面映照得五彩瑰麗，成為齊河市壹道亮麗的風景線。
　　水上餐館的生意也非常火爆，每天都是高朋滿座，不少市民帶著家人朋友來開洋葷。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如此，幾乎座無虛席。
　　但這種情況只限於畫舫的第壹層和第二層。
　　第三層雖然也是燈火通明，壹般人卻是上不去的。
　　第壹，三層是豪華貴賓包廂，價格不菲，光是包廂費就要壹百八。九十年代初期，這是壹個十分驚人的數字，類似範鴻宇這樣參加工作沒多久，資歷甚淺的代縣長，壹個月的工資，還不夠付兩個包廂費。凡是上得去三層的，非富即貴。壹般市民，誰願意花這個冤枉錢？當然，對於官爺和先富人群而言，區區壹百八十元的包廂費，自也不放在眼裏。
　　第二，三層的豪華包廂，只接受預約。如果妳沒有預約，就算三層包廂有空位，餐館也不會安排給妳。
　　在多數普通群眾看來，餐館采用這樣的制度，簡直傻逼。有生意不做，跟錢有仇啊？
　　但他們從未想過，人家餐館老板能把餐館做到這麽火爆，能是弱智嗎？這麽做，肯定有更加深層的考慮。事實上，這要算是某種自擡身價的營銷手段。通過對客人的限制和甄別，彰顯出自己的強勢。就有那麽壹些客人，喜歡這種彰顯身份的做法。
　　要是三層包廂也和壹二層壹樣，什麽人都能上去，那些自覺高人壹等的客人，就會對水上餐館棄若敝屣，另外尋找那些更能彰顯高人壹等身份的地方用餐。
　　裝逼也需要環境輔助的，不是嗎？
　　迎著壹二層顧客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在服務員恭謹的引領之下，挺胸凸肚，壹步三搖，慢慢走上三層，那是何等的得意？
　　範鴻宇倒沒有壹步三搖，他早早就到了三層的“牡丹亭”包廂，泡壹壺上佳龍井，就著四碟精致的茶點，倚窗而坐，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大江的夜景，偶爾擡腕看壹下手表。
　　七點。
　　蕭寒月的專車，估計已經進了齊河市區。
　　應該說，蕭寒月對杜雙魚被抓的事，相當重視。匆匆結束了在省裏的會議，連省政法委組織的聚餐都沒有參加，連夜往齊河趕。
　　他很清楚，這個事，範鴻宇真的動怒了。
　　沒有那個領導能夠容忍這種事情。
　　當初範鴻宇反擊鄭美堂，龍虎觀假天師案那麽大的案子，也沒真的將鄭美堂抓起來，只是嚇唬了他壹下，很快鄭美堂就全須全羽的回了省委。
　　饒是如此，袁留彥也是雷霆大怒，直接向榮啟高提議，要將省城公安局長易長天免職。盡管最後沒有變成現實，但就此結下“大仇”。
　　蕭寒月在齊河的處境談不上多好。政法委書記不能掌控公安系統，說話就不靈光，在市委班子裏自然沒多大的話語權。所幸政法系統幹部的任免，還需要征求他的意見，不然就真的成光桿司令了。
　　現在市局忽然抓了杜雙魚，蕭寒月焉能不急？
　　得連夜趕回齊河與範鴻宇見面，當面向他解釋清楚，這個事真不是他蕭寒月的首尾。
　　範鴻宇可不是普通的代縣長，這事必定不會就這麽過去，壹定要鬥個明白的！
　　蕭寒月才不願意莫名其妙就陷入到這種漩渦中去。
　　無緣無故往死裏得罪範鴻宇，太不劃算。
　　當然，除了要急著向範鴻宇解釋清楚，蕭寒月心裏，也有些別的“小九九”，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了。至於是否能夠實現，還要看範鴻宇是不是願意幫忙，或者能不能幫上忙。
　　但不管怎麽說，這是個機會。
　　七點二十分，“牡丹亭”的門被輕輕敲響。
　　範鴻宇站起身來，大步走過去，打開了包廂門。門外，果然是風塵仆仆趕回來的蕭寒月。
　　蕭寒月四十二三歲模樣，個子不高，身材略顯瘦削，腦門很高，油光錚亮的，戴著壹副黑框眼鏡，頗有書卷氣息，絲毫也不像是執掌壹市政法系統的強力人物。如果讓他和任威站在壹起，讓不熟悉的人來“指認”，看誰是公安局長，只怕十個有十個會直接指向任威。
　　蕭寒月更像壹位飽學的老師。
　　事實上，蕭寒月也確實從未在公安系統工作過，他是從縣委副書記的任上調往省委政法委工作的。機緣巧合，才交流到齊河市當了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
　　“蕭書記，妳好！”
　　範鴻宇臉帶微笑，主動向蕭寒月點頭問好。
　　“範縣長，妳好妳好……哎呀，勞範縣長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蕭寒月滿臉笑容，連聲說道，雙手伸向範鴻宇。
　　兩人熱烈握手。
　　“來來，蕭書記，請進！”
　　此處不是敘話之所。前來水上餐館三層用餐的，都是市裏面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領導就是大款，蕭寒月是市委常委，認識他的人可不少。壹個接壹個過來同他打招呼，寒暄客氣，正經事還要不要談了？
　　蕭寒月壹個人進了包廂，他的秘書和司機都留在下邊。
　　這樣的事情，不好有旁聽者。
　　範鴻宇也沒有帶黃子軒壹起來。
　　其實範鴻宇很清楚，既然任威敢於撕破臉皮，讓刑警支隊的人事先壹個招呼都不打，就將杜雙魚抓走，而且是趁著杜雙魚到市裏出差的機會抓走的，有點像“秘密行動”，那任威就沒打算和範鴻宇談判妥協。
　　就算蕭寒月發了話，市公安局也未必會放了杜雙魚。
　　領導有權威，下屬才會跟妳講面子，妳沒權威，下屬就跟妳講法律。
　　只要市公安局正兒八經做出了對杜雙魚刑事拘留的決定，將法律就有了依據。要放，也要等事情鬧明白了才放，哪能那麽草率呢？
　　在此之前，任威和範鴻宇沒有過節，至少沒有那種解不開的死仇。
　　也就是說，這個決定，實際上也不是任威做出來的。
　　範鴻宇之所以給蕭寒月打電話，壹來還是走程序，禮節所需。二來，他要搞清楚，任威背後站著誰。搞清楚了真正的主使之人，才能做出相應的對策。不知己知彼，談何百戰百勝？第三，蕭寒月心中有很多“小九九”，範鴻宇也壹樣。
　　“小九九”能不能夠如意，有的時候，主要還不是能力，而是機緣。
　　能力足夠，機會未到，也不能強求。
　　“來，蕭書記，請上座！”
　　範鴻宇殷勤相邀。
　　其實整個包廂裏就他們兩個人，大大壹張十二人座餐桌，也沒有什麽嚴格的上座下座之分，就是口頭客氣罷了。
　　蕭寒月客氣著坐了，範鴻宇隨即吩咐上菜。
　　六菜壹湯，很精致，外加壹瓶茅臺酒。
　　收了那麽貴的包廂費，自有專門的服務員服務。
　　“蕭書記，壹路辛苦，肯定也餓了，咱們先吃點東西吧。”
　　範鴻宇微笑著說道。
　　蕭寒月能夠在會議結束後，立馬趕回齊河，無論如何，這個面子給得十足，範鴻宇很領情。
　　“好，先吃飯。哈哈，範縣長，不瞞妳說，我酒量有限。這個酒，我們就隨意好了，怎麽樣？”
　　這個話，只能他來說，他是客人，職務又比範鴻宇高，是市委領導。如果範鴻宇說這樣的話，那就很不禮貌了。
　　“壹切按蕭書記的指示辦。”
　　“哎……”
　　蕭寒月連連擺手，笑著搖頭。
　　“範縣長，這麽說就見外了。現在是下班時間，哪來的指示？難得範縣長有時間，咱們壹起吃個飯，就是同誌加朋友了。”
　　這話說得很得體，切合蕭寒月的身份和儒雅的外表。要是“稱兄道弟”，未免顯得堂堂市委政法委書記太過淺薄。大家都是有壹定身份地位的領導幹部，可不是“道上朋友”。
　　“是的，蕭書記，我完全贊同妳的意見。”
　　範鴻宇依舊微笑著，恪守官場規則。
　　他到齊河工作了四個多月，和蕭寒月打交道也不多，同桌吃飯，更是頭壹回。凡事要講究個循序漸進，太急功近利了不行。
　　蕭寒月含笑點頭。
　　範鴻宇舉起酒杯，說道：“來，蕭書記，我敬妳壹杯。感謝妳對杜雙魚的事情如此關心。”
　　這句客氣話是壹定要說的。雖然他範鴻宇是尤省長看重的人，眼下卻在齊河工作，蕭寒月正兒八經是他的上級領導。
　　人敬我壹尺，我敬人壹丈！
　　蕭寒月舉起杯子和他輕輕壹碰，說道：“範縣長不必客氣。幹杯！”
　　兩人揚起脖子，壹飲而盡。
　　“範縣長，妳年輕有為，開了我們青山省的很多先河，很了不起啊。來，我敬妳壹杯！”
　　蕭寒月遣詞造句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表示了自己願意和範鴻宇親近的心思，又保持著市委領導應有的矜持，頗見功力。
　　相互敬了壹杯酒，再次斟滿酒杯，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換了果汁，不再去碰酒杯。
　　今晚上，誰都不是為了喝酒來的。
　　水上餐館收費甚高，菜肴果然也做得很有特色，美味可口。兩人邊吃邊聊，包廂裏氣氛益發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