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各懷心思

　　由雲湖鎮前往洪州，要經過十原鎮。
　　遠遠的，岔路口有壹臺桑塔納在等候。
　　李文翰看得明白，好像是朝陽農場的車。整個朝陽農場，縣團級單位，就這麽壹臺“鎮場之寶”，還是半新不舊的。
　　夠寒磣。
　　李文翰就提高了警惕。
　　實在朝陽農場和雲湖縣之間，鬧過太多矛盾。那個農場場長黃子軒，就是個“二百五”，李文翰對他沒有半點好感。不過李文翰也不是太擔心，就這麽孤零零的壹臺車，想必沒啥“可怕”的，再說，後面車上不坐著朝陽農場的壹把手呢！
　　見兩臺尼桑車過來，桑塔納的車門打開，走下來三個人。
　　當先壹人，短平頭，神情彪悍，正是黃子軒，另壹個則單單瘦瘦，胳肢窩下夾著壹個公文包，卻是杜雙魚。
　　李文翰的雙眼情不自禁的瞇縫了壹下。他是真的想抓杜雙魚，市局頭頭專程給他打過電話，讓他“伺機”抓捕杜雙魚，還很隱晦地透露了那麽壹點信息，據說是某位市委主要領導的指示。
　　李文翰想著這位市委主要領導，不是市委書記譚啟華就是市長郭清華，他倆對杜雙魚可謂“恨之入骨”。害他們在省委領導面前丟那麽大的人，過後還不得找杜雙魚算賬？
　　甚至找黃子軒算賬都有可能。只是省裏直接將尤省長的大秘書派到農場當黨委書記壹把手，市裏領導壹時半會不好向黃子軒“下手”。剛剛換了黨委書記，緊接著又換場長，也得看範鴻宇同意不同意。朝陽農場屬於市裏和省農業廳雙重管轄，要撤換場長，還得經過農業廳。
　　農業廳則是直屬省政府管轄序列，範鴻宇這位前任省府壹秘，對農業廳頭頭的影響力絕對大過市裏領導的影響力。範鴻宇如果下定決心要保黃子軒，市裏還真沒有辦法把黃子軒弄掉。農業廳那邊，肯定要給範大秘面子。
　　這就是省府壹秘的潛在影響力，絕非普通縣長可比的。
　　現在看來，範鴻宇在農場采取的策略是“懷柔”，先穩住陣腳再說。不然，何以解釋範鴻宇居然讓杜雙魚給他做通訊員？
　　就事論事，李文翰覺得範鴻宇這個策略是正確的。剛剛接手，“穩定”壓倒壹切。總要等慢慢摸清了農場的底細，在關鍵位置上安插好自己信得過的人馬，才能真正舒壹口氣。
　　農場雖小，卻也五臟俱全，是個紮紮實實的官場。
　　見了黃子軒杜雙魚等人的神色，李文翰更加安心。
　　無疑，他們是在這裏等候範鴻宇，估計是壹起去省城見香港客人。
　　兩臺尼桑車都靠邊停了下來。
　　陳霞很麻利地下車，想要給範鴻宇拉開車門，不過動作還是慢了壹拍，範縣長居然自己開門下車了。
　　見到李文翰的那壹刻，杜雙魚臉色微微壹變，略略有點緊張。說起來也有意思，前幾天，杜雙魚身在“虎穴”，面對窮兇極惡的葛二壯，葛大壯，甚至面對雲湖縣委書記陸玖和公安局長李文翰的時候，杜雙魚都鎮定自若，甚至直接問李文翰是不是要抓他。如今有範書記“撐腰”，杜雙魚反倒不是那麽淡定了。
　　或許，當時正在“跑路”的杜雙魚，心裏早已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可稱“哀兵”。想杜雙魚堂堂正正的本科大學生，天之驕子，被逼到這個份上，那種憋屈，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左右不過是“死”，倒看開了。如今事情忽然出現這麽大的轉機，他不但不需要跑路，還成了農場辦公室的幹部，範書記的秘書，轉眼之間躍上枝頭變鳳凰，頓時就對今後的日子倍加珍惜起來。
　　大凡有壹線“活路”，誰願意“破罐子破摔”啊？
　　不過隨後就見到範鴻宇下車，杜雙魚立馬安下心來。
　　不知不覺間，他對範鴻宇的信賴甚至就趕上了對黃子軒的信賴。這位年輕書記，實在是個有擔當的。
　　“範書記！”
　　黃子軒連忙帶著杜雙魚和司機壹起迎了上來。
　　上午接到範鴻宇的電話，說要帶他去省城見壹位香港客人，黃子軒就做好了準備，心裏也在暗暗詫異，範鴻宇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剛剛在農場說了要請香港人來建銷售公司，這麽快就有了實際行動。原以為他去了雲湖縣，沒個十天八天，想不起農場的事來。
　　明眼人都清楚，雲湖縣實在比朝陽農場重要多了。
　　和雲湖縣長比起來，朝陽農場黨委書記，簡直什麽都不算。那才是正經八百的“官身”。
　　朝陽農場歷任黨委書記和場長，俱皆在農場終老，就沒有壹個走上過更高的領導崗位。只有壹位副書記，通過個人的關系，調出了農場，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範鴻宇笑著上前和黃子軒握手，說道：“黃場長，久等了吧？”
　　黃子軒笑道：“嘿嘿，也不算久，半個小時吧。”
　　範鴻宇壹笑，隨即給大家引介。
　　其實黃子軒，李文翰和陳霞彼此之間都是認識的，黃子軒再對雲湖縣的領導沒好感，壹些具體的問題，還得來縣裏和陸玖等人溝通，與陳霞也算得老熟人了。
　　李文翰和陳霞都客客氣氣的，和黃子軒握手寒暄。
　　這多半是看在範鴻宇的面子上。就黃子軒本人，雖然是個正處級幹部，李文翰和陳霞可不覺得他算個人物，在他們心裏，雲湖縣的任何壹位正科級幹部，都比黃子軒更值得看重。壹個破農場的場長，還是個“二百五”的性格，有什麽要緊的？
　　只是範鴻宇如今身兼雙職，是雲湖縣和農場的父母官，大夥既然俱皆範縣長的下屬，那就該彼此多親近，不然，範鴻宇面上須不好看。
　　與黃子軒握手之後，李文翰主動向杜雙魚伸出了手，笑著說道：“杜秘書，妳好！”
　　杜雙魚正經職務是範鴻宇的通訊員，不過沒人會這麽稱呼，壹概以“秘書”名之。
　　杜雙魚顯然有些意料不到，忙不叠地伸手和李文翰相握，說道：“李局長，妳好！”
　　李文翰握著杜雙魚的手，搖晃了兩下，又輕輕拍打了幾下，臉上堆滿笑容。這個動作和滿臉的笑容，可都不是給杜雙魚的，是給範鴻宇看的。李文翰想告訴範縣長，我知道杜雙魚現在是妳的秘書，所以請範縣長放心，我肯定不會再搞他的名堂。
　　縣委書記辦公會尚未召開，範鴻宇也不曾明確給他指示，他就“擅自”解除了對葛大壯的禁閉狀態，盡管關禁閉是紀律部隊的內部措施，他李文翰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無需請示任何人。但實際上，哪有那麽簡單？李文翰很擔心範鴻宇會因此對他有不良印象。
　　現在趁這個機會，向範鴻宇表示壹下自己的“識相”，也是好的，聊勝於無。
　　寒暄了幾句，範鴻宇擡腕壹看表，揮手說道：“走吧，還要去‘溫泉賓館’趕晚飯呢。”
　　當下大夥各自登車，警車開路，二號車居中，桑塔納殿後，小小車隊向著洪州滾滾進發。國道線路況不錯，又有警車開道，車行甚速，不到五點半，就趕到了洪州郊外的溫泉賓館。
　　貌似令和繁每次來洪州，住溫泉賓館的次數多過了住青山賓館的次數。
　　令公子很喜歡泡溫泉，可以去疲勞，迅速恢復體力。
　　警車開到溫泉賓館壹號樓門廳，李文翰朝範鴻宇說道：“範縣長，還有什麽指示？”
　　範鴻宇笑道：“李局，哪來那麽多指示啊？妳晚上沒別的安排吧？壹起吃個飯。”
　　其實李文翰是有安排的，出發之前，已經打電話約了省廳壹位關系不錯的副處長，晚上壹起吃飯，樂呵壹下。他可沒想到半路上會碰到範鴻宇。但眼下範縣長發出了邀請，李文翰又不好推脫。再說了，他為什麽要推脫？
　　這可是難逢的機會。
　　盡管有謝厚明關照，能夠和範鴻宇搞好關系，絕不是壞事。
　　不過當李文翰的眼神無意間在陳霞臉上掃過之後，立馬就改了念頭，含笑說道：“範縣長，妳和香港客人會談重要工作，這個可不好打擾。我是個粗人，可別在香港客人面前影響了我們縣裏的形象……我還是先去省廳報到吧。”
　　心中暗叫可惜。
　　如果不是陳霞在這裏，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蹭”這頓飯。
　　實話說，李文翰對陳霞滿懷“警惕”。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在縣委大院權柄顯赫，據說很多副縣長都要看她的臉色，甚至身為縣委常委的縣委辦公室主任，也要讓她三分。
　　傳聞之中，她和前後兩任縣長陸玖和老崔，似乎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
　　當然，也僅僅只是傳聞，誰也沒有當真證實過。
　　李文翰眼神只在陳霞臉上壹轉，範鴻宇便對他心中所想壹清二楚，也不強留，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去省廳報到是正事，還是以工作為重。”
　　其實明天上午八點開會，現在需要報什麽到？
　　李文翰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恭送範縣長進了賓館大堂，這才登上尼桑警車，離開溫泉賓館。
　　壹上車，李局長的臉色就變得陰沈無比，甚至還暗暗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