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真相

　　對於半夜被驚醒，陸玖沒有太大的意見。
　　這段時間，他本來就睡不大踏實。
　　關秀麗倒沒有再鬧，反而有點訕訕的。又不是頭壹回知道陸玖在外邊有女人，關鍵時刻鬧這麽壹出，要不是譚啟華對陸玖的信任始終未變，只怕接下來的日子就難熬難過了。陸玖真要是上不成副市長，搞不好就要和她離婚。
　　破罐子破摔！
　　關秀麗最怕的就是這壹招。那晚上去鬧，也只是想要給陸玖敲個警鐘，“聲張”壹下自己作為“正室”應有的權利。沒想到陳霞的男人楊和安也趕來了，局勢這才失控。
　　奈何陸玖對關秀麗實在沒有太多興趣了，夫妻之間寡淡如水，加上這壹大堆事，陸書記晚上要能睡得踏實才是怪事。
　　關鍵範鴻宇這個時候把電話打過來，陸書記的心跳立即加速。
　　沒有發生緊急事故，範鴻宇絕不會如此沈不住氣。
　　我的天，又出事了！
　　陸書記的心臟真有點受不了。
　　“書記，發生了壹點事情，我想向妳做個匯報。我現在在辦公室，方便的話，我去書記辦公室匯報吧。”
　　範鴻宇不徐不疾，波瀾不驚，話說得特別客氣，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陸玖立即說道：“縣長，不必要了，我馬上去妳辦公室。”
　　現在，陸玖還真不敢以範鴻宇的上級自居。就算他如願以償當上了副市長，範鴻宇成為雲湖縣委書記，也還是要拉攏的對象。齊河市兩大派勢力博弈，範鴻宇這個職務不算太高的縣委書記，極有可能成為雙方博弈勝負的關鍵性籌碼。他站在哪邊，哪邊就要勢力大漲。
　　“好，那我等妳。”
　　範鴻宇也沒有再謙虛。
　　很快，陸玖便出現在了縣長辦公室。
　　整棟政府辦公樓靜悄悄的，除了縣長辦公室，所有其他辦公室都黑燈瞎火。陸玖走在政府辦公樓老舊的地板上，他在這棟辦公樓裏待了三年，此時此刻，卻沒有親切感，只有緊張。
　　“書記。”
　　範鴻宇從待客沙發裏起身相迎，小茶幾上，已經擺好了兩杯熱茶。
　　“縣長，又發生什麽情況了？”
　　陸玖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問道。實話說，陸玖對這種情形極其討厭，他如今還是雲湖縣委書記，結果雲湖發生的很多事情，他都是後知後覺。尤其是陳霞離開縣政府之後，對政府這邊發生的壹些情況，陸玖再不能第壹時間掌握，讓陸書記更加感到“孤獨無助”。範鴻宇這個縣長乃至他領導下的縣政府，似乎已經脫離了陸書記的視線之外，讓他完全捉摸不透。
　　“來，書記，請坐。”
　　範鴻宇不急著回答，很客氣地將陸玖讓入了沙發裏，遞給陸玖壹支香煙。兩個人都點了起來。
　　“書記，我剛剛接到李文瀚的報告，市公安局抓了幾個人。”
　　範鴻宇的語氣，依舊是風淡雲輕。
　　“抓了些什麽人？”
　　聽說是公安局辦案子，陸玖略略安心些許。只要不是官場上的大事就行。
　　“魯江南，霍華龍，王研風。”
　　聽到從範鴻宇嘴裏吐出來的這三個名字，陸玖頓時就楞住了，香煙送到嘴邊也忘了抽。
　　這是怎麽說的？
　　不聲不響，抓了三個正科級實權幹部！
　　“怎麽回事啊？”
　　稍頃，陸玖有些不悅地說道。這已經很克制了。我陸玖還沒走，還是縣委書記好吧？妳們抓人，壹口氣抓了三個實職中層幹部，居然事先不和我通個氣？
　　也就是範鴻宇，換壹個縣長，陸玖已經拍桌子了！
　　像什麽話！
　　還講不講規矩啦？
　　範鴻宇嘴角浮起壹絲淡淡的笑容，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諷之意，淡然說道：“書記，這幾個家夥幹的好事，難道書記真的沒有壹點察覺？”
　　陸玖臉色壹變，尷尬起來。
　　範鴻宇這話，說得好不直接！
　　陸玖抽著煙，掩飾自己的尷尬和不安。
　　範鴻宇也不催促他。
　　葉友道到任兩個月，絕不是吃幹飯的。魯江南他們幹的這些屁事，很隱秘，範鴻宇以前確實沒有察覺。但向部隊寫信反映呂婷的情況，卻終於讓他們露出了馬腳。隨著調查深入，原先很多隱秘的東西，漸漸浮出了水面。尤其是陳霞離開前給他留下的那個公事包，更是寫得明白。
　　陸玖絕對是知道壹些情況的，只是因為他自己以及關秀麗和壹些親信也有點不幹不凈，才壹直睜只眼閉只眼。
　　沒想到範鴻宇卻把出這樣的雷霆手段，直接把這些家夥壹網打盡了。
　　陸玖完全措手不及。
　　“書記，事實上這已經是壹條完整的產業鏈了。齊正鴻是龍頭，魯江南，霍華龍，王研風協助，這幾年，他們弄虛作假，模仿領導簽名，前前後後安排了四五十個人進入各個事業單位。王研風寫得壹手好字，模仿妳，崔縣長和我的簽名，惟妙惟肖，甚至省廳技術中心的專家，都不能完全鑒別清楚。”
　　等了壹會，見陸玖還是不開口，範鴻宇便不再等他。多多少少，算是給陸玖留下壹絲顏面。
　　“省廳技術中心的專家，都鑒別不出來？”
　　陸玖這回吃了壹驚，反問道。
　　“對，偽造的水平很高。前不久，給部隊領導寫信，也是王研風模仿呂婷的筆記寫的。魯江南有個戰友，現在還在某集團軍服役，是個中校，就在軍部機關上班。”
　　範鴻宇又說道。
　　“原來是他們？”
　　陸玖再次大吃壹驚，雙眼驀地瞪大了。
　　這個謎團，壹直都壓在陸玖的心頭，未曾解開，也壹直都是他的壹塊心病。
　　“嗯。所以王研風冒充呂婷寫的那封信，可以直接送到龍軍長手裏。魯江南那個戰友，起了關鍵的作用。呂婷自己都不知道軍部的地址。”
　　範鴻宇簡單解釋了壹下。
　　“原來如此……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裘灝明跟他們壹點關系都沒有啊？”
　　範鴻宇淡淡壹笑，說道：“他們本來就不是針對裘灝明去的，他們只是不想讓妳陸書記離開雲湖縣而已。他們已經準備收手了，爭取壹點時間。”
　　陸玖又苦笑起來。
　　跟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確實是夠痛快，但有時候又痛快得過了頭。範鴻宇言語客氣，骨子裏那股鋒銳，卻如此咄咄逼人。
　　前幾年開始，上頭不但壹直在強調幹部隊伍建設年輕化知識化，同時也在強調簡政放權。不但部隊要裁軍，地方上也壹樣要精簡機構和人員。
　　公家單位的編制，壹下子就卡得很嚴了。進人就更加困難，名額基本掌握在縣委書記和縣長手裏，其他縣領導想要關照壹下親戚朋友，就得找書記和縣長討要壹個指標，欠下挺大的人情。
　　但凡事都有兩個方面。編制壹卡死，公家單位的指標立即就變得十分走俏，“價格”大漲。齊正鴻魯江南等人，竟然打起了這個主意，玩起“賣官鬻爵”的把戲。盡管他們賣的僅僅只是事業單位的指標，經濟利益卻十分可觀。
　　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如同範鴻宇所言，已經形成壹條完整的產業鏈，以齊正鴻、魯江南、王研風、霍華龍為主，但還牽扯到很多其他人，其中甚至包括陸玖的妻子關秀麗和前任秘書周子其等人。當然，關秀麗周子其等人和齊正鴻他們是兩條線。齊正鴻他們是偽造領導簽名，赤裸裸的作假。關秀麗背靠著陸玖，拿到的卻是正兒八經的指標。
　　這些指標大部分在陸玖口袋裏揣著呢。
　　性質上完全不同。
　　齊正鴻等人已經涉及刑事犯罪，關秀麗周子其算是走後門吧，不正之風的壹種。當然，要細論起來，也壹樣可以追究責任，但後果是完全不壹樣的。
　　陸玖對這些情況，不能說知道得十分清楚，卻也不能說是壹無所知，壹直都在睜只眼閉只眼。這個案子要辦下去，那可就是大案子，牽壹發而動全身。陸玖不想冒那麽大的風險。
　　辦這樣的案子，落不下什麽好處的，只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沒有哪個縣委書記，願意在自己的任期內辦這樣的大案。
　　但範鴻宇和他不同。
　　撇開範鴻宇和陸玖性格的區別不談，範鴻宇有這個“動機”。陸玖壹走，範鴻宇出任縣委書記，要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清理幹部隊伍就是必然的手段。陸玖上去了，是市領導，範鴻宇要給他面子，不至於對陸玖留在雲湖的嫡系大動幹戈。陸玖後邊還站著市委書記譚啟華呢。那麽拿齊正鴻等人開刀，就變成了最佳的選擇。
　　更何況，齊正鴻他們還冒充過範鴻宇的簽名，給壹些單位安排了人員進去，等於是讓範鴻宇給他們背了個大黑鍋。
　　範鴻宇焉能容忍得下？
　　最關鍵的是，範鴻宇跟他們這破事沒有半點牽連，從未走過後門，給自己的親戚朋友安排什麽工作。範鴻宇壓根在雲湖就沒有親戚。
　　新官上任，又毫無牽扯，範鴻宇不拿他們祭旗才怪了。
　　唯壹阻止這種災難性後果發生的辦法，就是阻止範鴻宇坐上縣委書記的寶座。
　　雖然風險極大，但也只能魚死網破，做垂死掙紮了。